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茶，浅抿一口后，才悠悠开口：“二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父皇英明神武，岂是能被轻易哄骗之人？倒是你，私自扮作太监混入后宫，这般行径，才是真正的行龌龊之举。”

萧承泽早已调整好了心态，并不因萧承煦的话难堪，反而得意起来。

他昂了昂头，再次拿出小厮的身份说事，仿佛这是一个多么值得夸耀的身份。

“我如此打扮可是云蓁允许的，我之前便是她的小厮，以后也仍旧是。从今天起，我便要常住揽月宫了。而你，却只能趁夜偷偷前来，所以到底是谁行事鬼祟，一目了然。”

萧承煦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发出 “笃” 地一声声响，杯中的茶水晃了晃。

“不过只是小厮……”萧承煦轻嗤了声，“既然如此，那揽月宫的各项杂事就麻烦你了，不过你到底是男子，我和云蓁的房中事就不必你插手了。你若是货真价实的阉宦，倒是可以让你抬抬水，也是对你的重用了。”

“你什么意思？你竟还要留宿？！”

萧承泽难以置信，急急追问，一时间都忘记反驳其他。

萧承煦执起沈云蓁的一只玉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

“这是自然，云蓁也是欢迎我的。”

他并不怕沈云蓁因此生气，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也窥见了沈云蓁骨子里的几分恶劣。

萧承泽转头看向沈云蓁，眼里满是哀求与恳切，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云蓁，他是胡说的，对不对？”

有时她厌烦身边之人争风吃醋，有时却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在这样的处境下，沈云蓁更是增添了 几分兴趣。

“这自然是……”

沈云蓁拉长了语调，萧承泽两眼放光，一脸期盼。

“——真的。”

瞬间，萧承泽感觉万箭穿心般，被刺得千疮百孔。

和萧承泽相对的，则是萧承煦欢欣，喜悦如同决堤的潮水，瞬间将他的心填得满满当当，每一处缝隙都被甜蜜与欢愉占据。

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汹涌，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沉稳，唯有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了他此刻难以言喻的雀跃。

萧承泽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愤怒与不甘哽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几声破碎的音节。

但终究，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此事，早就知道二人之间有此亲密的关系。

只是因为沈云蓁进了宫，又听闻萧承煦在此期间什么也没做，便以为两人之间早已破灭。

如此，萧承煦被淘汰，而父皇已年老，又后宫佳丽三千，和云蓁之间绝无可能，萧承泽便怀揣了一丝希望。

谁知刚来到云蓁身边，萧承煦便给予了他重重一击。

这段时间的磨砺，让萧承泽褪去了几分往昔的冲动，心智成熟了不少。

他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终是将满心的愤恨不甘咽下。

萧承煦现在和云蓁亲密相会又怎么样？终究现在是他时时刻刻陪伴在云蓁的身边。

日子还长，如今能时刻陪伴在云蓁身侧的人，是他萧承泽。

往后的变数谁又能说得清，只要自己守在云蓁身边，总有机会能将人赶走，夺得云蓁的宠爱。

萧承泽强压下心头的翻涌，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让我伺候当然没问题，照顾云蓁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只是二哥自诩端方君子，如此直白地提及这等私密琐事，恐有失体统，也污了云蓁的耳朵。身为储君，还是谨言慎行得好，莫要让天下人看了笑话，损了皇家威严。”

“此间话不过是我们兄弟间谈心而已。只要你我守口如瓶，又怎会轻易传扬出去？”

萧承煦顿了顿，看向萧承泽意有所指：“若当真泄露了出去，引得旁人议论纷纷，那必定是有人心怀不轨，蓄意为之。”

萧承泽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二弟这话说得倒是颇有深意。不过，若要论‘己莫为’，恐怕你比我更该自省。堂堂皇子，扮作太监混入后宫，这等行径若是传出去，才是天下哗然。”

在这件事上，两人半斤八两，谁也没讨着好。

不过谁也没想着认输，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沈云蓁手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撕扯。

别说，隔了这么久的时间，乍然再次看到，竟比伶人的表演还要精彩几分，倒是没有以往的厌烦之感。

萧承煦和萧承泽撕扯归撕扯，但注意力一直在沈云蓁身上，自然捕捉到了她看好戏的眼神。

刹那间，两人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发昏的脑袋骤然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