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你插翅难飞(122)
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像刀子似的剜着巫睢,“你说你专注于太上皇的身体,那朕倒要问了——应天台印信一直在你手中,李旬每一笔支出都需你画押,半年近千两的窟窿,你敢说你没见过一张签批的条子?”
巫睢抬起头,眼神不乱,声音平稳:“陛下明鉴,臣之所以会画押,是因李旬与臣说家中老母急需银两拿药,而神又教导臣要爱民惜民怜民,臣这才给李旬写了签批,全然不知他是拿这钱去狎妓。若知如此,臣当初定亲自剐了他,向神明请罪。”
霍骁听到“爱民惜民怜民”几个字时,不禁笑了。
殿内的风从窗缝钻进来,掀动明黄的龙袍,他的目光扫过阶下瑟瑟发抖的李旬,又落回巫睢脸上,笑意里淬着冰:“神教导你爱民?那朕倒要问问,什病这么难治,半年竟然就要耗费千两白银?”
“陛下容禀。”巫睢的声音依旧平稳,“李旬当时只说老母需名贵药材续命,臣念及孝道,又因照顾太上皇实在分不开身,便未细查。但近日臣也察觉有异,便开始着手调查此事,打算问责后再向陛下负荆请罪,却还是不及陛下英明,先臣一步问责于李旬。”
巫睢话说到这,李旬已然明白他是打算放弃自己了。
他当即做出决定,哭喊起来:“陛下!臣冤枉啊!是巫少司让臣以老母生病为由帮他挪用巨额香火钱,也是他许臣可少拿些香火钱做自己想做的事,事后想办法补上就可以了。巫少司现在是想把所有罪责都推给臣!”
这话像惊雷炸在大殿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巫睢身上——李旬反咬了!而且咬得这么狠,巫睢这下怕是难脱干系了。
可定睛看去,巫睢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李旬,说话做事讲证据,你可有证据和证人。”
“我没有证据,但我有证人!”李旬道:“我那身体康健的老母就是最好的证人!”
朝堂不是断案的地方。
霍骁想了一下:“姚守义此事你继续审,徐三慎你暂代巫睢主管应天台,东方爱卿你代朕去大理寺旁听。”
三人纷纷应下后,喧闹不休的朝堂便散了。
......
......
随着姚守义来到大理寺,东方景明无异被奉为了座上宾。
看见当初对他施以援手的荣誉,东方景明主动搭话:“恭喜兄台,从录事升迁为寺正。”
荣誉回礼:“也是托东方大人的福。”
东方景明笑了笑没再多说,坐在姚守义为他安排的位置上。
不多时,当事人全都到场了。
看见自己的老娘,李旬立即扑了上去:“娘,你要救儿子啊!你告诉他们到底你有没有生病!”
只要他娘告诉众人,她没有生病,那这次的博弈就是他赢了。
可谁料,李旬话音才落,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就响了起来。
老妇人指着李旬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也带着满满的恨铁不成钢:“孽子,你个孽子!你怎么能这样污蔑少司大人!要不是他前几日来家里探望,你老娘我早就不在人世了!我更不知道你竟然拿我生病当借口去蒙骗少司大人!”
“不可能!”李旬满目错愕:“你明明身体康健,根本没有生病!”
“你还有脸说!”老妇人抹起了眼泪,朝姚守义叩首:“大人,老身要状告孽子李旬不孝!求您为老身做主!”
老妇人的哭诉像一盆冷水,浇得李旬浑身发僵。
他望着母亲布满皱纹的脸,那上面满是痛心疾首,半点作假的痕迹都没有。
可他明明记得,上月回家时,母亲还在院里择菜,笑声洪亮得能传到巷口,怎么会突然成了“要靠巫睢救助”的病秧子?
“娘……”李旬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您上个月还好好的,怎么会……”
“好好的?”老妇人猛地抬起头,眼泪混着怒意砸在李旬脸上,“你眼里只有那点肮脏钱,何曾真正看过老身?前阵子风寒入骨,咳得直不起腰,要不是少司大人前来探望,又留下银子让我请郎中,老身这条命早就埋进土里了!你倒好,拿着少司大人给的救命钱去狎妓,还敢反咬他一口,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吗?”
这番话条理清晰,连“风寒入骨”“探望留钱”的细节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姚守义坐在公案后,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扫过一旁垂眸而立的巫睢——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模样,仿佛眼前的闹剧与自己无关。
东方景明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探究。
这老妇人的话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提前排练过。
他瞥向站在角落的荣誉,见这位新升的寺正正低头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弧度都带着几分刻意的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