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你插翅难飞(196)
郎温书垂眸看着杯底残存的茶叶,仔细思索东方景明的话。
他在朝中沉浮数十年,怎会不懂“兵权”二字的分量?
项擎若真的偏向太后,早该在霍骁提出立昭和为储时发声,而非如今这般沉默——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你倒是比老夫想的通透。”
良久,郎温书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也藏着几分自嘲。
“老夫守了一辈子祖制,倒忘了‘变通’才是治国的根本。”他抬眼看向东方景明,目光里少了些许审视,多了几分认可,但仍存几分芥蒂。
他说:“只是,你与陛下的事终归不合规矩,难免惹人非议。”
闻言,东方景明淡然一笑,没有回避,没有畏缩,反而挺直脊背,迎上了郎温书的目光,坦诚开口。
“今日朝中多有流言,说晚辈与陛下‘有私’,扰乱朝纲。今日晚辈也不妨坦诚与您说,我与陛下之间,并非私情,而是两情相悦。”
郎温书本以为自己会生气,但他竟然格外平静的说:“你与陛下皆为男子,如何谈得上两情相悦?再加上你的身份和职位摆在那里,真的很难不让人揣测你的用心。”
东方景明毫不心虚的说:“郎大人,情之一念起于心,无关性别,无关身份,我心悦陛下只因他是霍骁,而陛下心悦于我,也只因我是东方景明。”
郎温书万万没想到东方景明竟敢直呼皇帝本名,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而东方景明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一样,继续说:“别人要怎么揣测我,那是别人的事。”
“且就算来日弹劾我的奏折堆成山,我也不会惧怕半分,因为我所做的每一件都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
“换句话说,我东方景明虽年少,却也懂得‘君臣之道’‘家国大义’,绝不会因儿女情长,置大义苍生于不顾,让陛下成为色令智昏的昏君。”
“当然,陛下也不会是那样的人,不然江南防汛之时陛下也不会枉顾自身安危,亲自去筑堤了。”
“如此,无论是我还是陛下,都无愧天,无愧地,无愧苍生万民。那我们有情又如何,我们又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东方景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恳切。
看着眼前的青年,郎温书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他也如东方景明一般,心怀家国,敢说敢做,只是后来一点点的就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又被祖制捆住了手脚。
而东方景明这般心性与坦荡的人,他好像也许久不曾遇见了。
尤其是善帝继位以后,他实在见了太多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的人了,尤其是善帝本人,后来以至于他越发不想踏入朝堂,便有事没事就告病假躲起来,自诩清流。
但如今来看,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年轻人有魄力,敢爱敢恨也敢说。
郎温书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几分释然,:“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不如你一个年轻人看得透彻。你说的对,昭和公主担得起储君之位,你和陛下也未曾愧对任何人。老夫......会好好考虑如何在朝堂上为公主发声,助公主早日凤鸣九霄。”
东方景明心中一喜,他对着郎温书拱手,语气依然保持着平静:“多谢郎大人愿意采纳晚辈的意见。晚辈向您保证,您今日做出的决定,一定是最有利于大乾的决定。”
“不必谢我。”郎温书摆摆手,语气淡然,“老夫只是如你所说,在做对大乾有利的决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你与陛下的事,终究是朝堂上的一根刺,若有人借此发难,你与陛下需多加小心。”
东方景明点头:“晚辈明白,多谢大人提醒。”
......
......
从郎府出来时,日头已升到半空,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东方景明走在石板路上,脚步轻快,心中的喜悦一点点蔓延开来。
郎温书的松口,无疑是为昭和的储君之路扫清了一大障碍,也为他和霍骁减少了一份朝堂上的压力。
他想着回去后,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霍骁,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和霍骁庆祝一番。
可没走多远,一阵清脆的童声忽然顺着风飘进耳朵里,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
“东方郎,伴君王,
月下定情意绵绵。
龙涎香,绕身旁,
不羡鸳鸯只羡皇。”
东方景明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歌谣......唱的分明是他和霍骁!
虽然才和郎温书说完他不惧,但在民间亲耳听到还是难免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