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手指蜷了蜷，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边缘。

礼物……在柜子里？

送给他的？

好奇的情绪，悄然滋生。

蜗牛，好像感受到了风带来的水汽，从壳里，慢慢探出了触角。

会是什么呢？感谢卡？还是……？

拒绝社交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想要回避，但那份被郑重其事放在保温柜里的“心意”，又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封闭的世界边缘。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流淌。

窗外，城市的喧嚣渐渐平息，路灯的光芒成为夜幕下唯一固执的光源。

终于，指针指向了一个连最晚归的住户也基本休息的时间。整个公寓楼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

储物间的门，被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无声地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从头到脚包裹在宽大的深色连帽衫和长裤里，脸上还严严实实地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警惕而沉静的眼睛。

动作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深夜的空气。

他先快速而熟练地检查了一遍储物间：地面干净，保温柜运行正常，垃圾桶也几乎是空的。

确认一切如常后，他的目光才投向保温柜——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不起眼的、叠放整齐的牛皮纸小包，和他用来装面包的袋子很像，但更小、更薄。

他走过去，输入了密码。

“咔哒。”

柜门弹开。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小纸包。纸包很轻，几乎没什么分量。

他迅速关上柜门，没有片刻停留，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离开了储物间，回到了那间拉紧窗帘的、漆黑的屋子。

直到安全地反锁好房门，他才在操作台微弱的光线下，彻底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摘掉帽子和口罩，露出清秀却带着明显疲惫的脸庞。

呼吸急促，额角甚至渗出了一点细汗。仅仅是深夜出去取一件东西，对他而言也像是完成了一场隐秘的冒险。

他走到水池边，仔细洗了手，擦干。然后才在操作台前坐下，深吸一口气，带着拆解精密仪器的专注和紧张，打开了那个小小的牛皮纸包。

里面没有卡片，没有文字信笺。

只有一小沓……亮闪闪的纸片？

他小心地拿起来，凑近光源。

是手绘的、画在特殊闪粉卡纸上的小画！

每一张都只有巴掌大小，但笔触生动可爱，充满了童趣和温暖：

一张画着胖乎乎、咧着嘴大笑的吐司片，旁边还有几颗跳动的“香气”音符。

一张画着顶着蓝莓皇冠、抱着坚果盾牌的“蓝莓坚果勇士”面包。

一张画着裹着蜂蜜盔甲、威风凛凛的蜂巢可颂将军。

一张画着圆滚滚、撒着糖霜、一脸幸福冒泡的甜甜圈。

最特别的是一张画着一只圆润的橘色小猫咪，正慵懒地趴在一座由各种小面包堆成的“山”上打盹，尾巴尖儿惬意地卷着一个迷你可颂。

还有一张画着那只橘猫，这次是在一个巨大的面包旁边蜷成一团，睡得香甜，旁边画着一个代表呼噜的小小“Zzz”。

画的背面，用同样活泼可爱的字体写着留言：

老板既然送我了个黑芝麻面包还不收我的钱，那我就送老板一点点快乐吧！

面包小分队，出发出发！

没有署名，但毫无疑问是那个客人画的。

他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那些亮闪闪的小画片，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圆润的线条和温暖的色彩。

画里的面包，都带着一种夸张的、充满生命力的可爱，那只橘猫更是憨态可掬，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它圆鼓鼓的脸颊。

看着那只在面包山和面包旁安然打盹的小猫，他的嘴角，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

一个词语，浮现在他沉寂的心底：

可爱。

很可爱。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亮闪闪的纸片重新叠放整齐，用指腹轻轻压平。

然后，他没有将它们放在桌上，而是小心地、妥帖地收进了自己连帽衫内侧的口袋里，那里离心脏很近。

鼓鼓囊囊的衣服里，仿佛藏住了一片小小的、闪着微光的星空，和一份来自外界、带着面包香气的温暖。

他关掉了操作台的灯，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但这一次，那沉甸甸的疲惫和空洞感，似乎被口袋里那一点点的重量和光亮，悄悄驱散了一角。

日子在面包的香气和保温柜的“咔哒”声中悄然滑过。

江临月依旧是“Echo Bakery”最忠实的顾客之一，几乎每天都会下单，风雨无阻。

而她和那位藏在漆黑头像后的“Echo”老板之间，也渐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仅限于对话框内的“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