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

先活下去。

找到那个村子，找到食物，获得喘息之机。

然后……再去想以后。

小六所指的“村庄”，更像是一片被时光遗忘的残骸，无声地匍匐在土地上。

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歪斜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大多数屋顶早已坍塌，露出里面空荡荡、被风雨侵蚀的骨架。

枯黄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从破碎的陶罐、倒塌的土炕里钻出来，在风中发出萧索的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灰尘、霉菌和荒废气息，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慌。

没有炊烟，没有犬吠，没有人迹。

只有风穿过破败窗洞时发出的、叹息般的呜呜声。

江临月手中一直紧握着的、边缘已经硌进掌心的尖锐石块，被她松开了些。

看来小六没有骗她，这里确实荒废已久，不像有盗匪或流民盘踞的样子。

危险暂时解除，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失望——这样一个地方，真的还能找到赖以活命的东西吗？

“分开找。”江临月的声音沙哑，“仔细点，任何能吃、能用的东西都不要放过。注意安全，别被塌下来的东西砸到。”

小六点了点头，转身就钻进了旁边一个半塌的窝棚里，动作熟练，他早已习惯了在这种废墟里搜寻渺茫的生机。

江临月也深吸一口气，走向另一间相对还算完整的土屋。

门板早已不知去向，她矮身钻了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土炕塌了一半，地上散落着碎陶片和厚厚的积灰。

她屏住呼吸，用手指仔细地在角落里、炕洞里、以及任何可能藏东西的缝隙里摸索。

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

一番搜寻，收获寥寥：几个豁了口、沾满泥污的粗陶破碗；一小包被遗忘在炕席角落里的、已经受潮板结的针线。

最幸运的发现，是在一个倒塌的橱柜碎片下，摸到的两块火石，以及用脏兮兮的油布包着的一小块盐巴。

盐巴！江临月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在这缺衣少食的年月，盐分至关重要，能维持体力，甚至可以用来交换其他物资。

她小心翼翼地将盐巴重新包好，和火石、针线一起塞进怀里。

第171章 战乱饿殍版生存手册（8）

江临月走出土屋，正好看到小六也从另一个方向钻出来，他拖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锄刃都钝了，木柄也开裂了，但好歹是个铁器。

另一只手里抱着一堆颜色暗淡、磨损严重的破碎布料，看起来像是从废弃衣物上撕扯下来的。

看到江临月，小六加快脚步走过来，将怀里的东西放下，然后从他那件宽大破烂的衣服怀里，掏出了一个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小口袋。

他解开扎口的草绳，将口袋微微倾斜。

里面是小半袋干瘪发黑的豆子，数量不多，混杂着细小的沙土和干草屑。

“就找到这些。”小六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喜悦也听不出失望，“豆子被老鼠啃过，藏在灶膛的灰里。”

江临月看着地上的“战利品”：生锈的锄头、破布、豆子、几个破碗、针线、火石、一小块盐巴。

寒酸，可怜，甚至有些可笑。

但在这片绝望的废墟里，这已经是能支撑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无比珍贵的宝藏了。

那把锄头，可以防身，可以挖掘块根，可以开垦一小片土地。

破布可以保暖，可以包扎伤口。

豆子，虽然干瘪，但可以煮食，提供宝贵的能量。

破碗可以盛水，煮东西。

针线可以缝补。

火石可以生火，驱寒、烤熟食物、吓退野兽。

盐巴更是生命线。

江临月蹲下身，仔细地将豆子口袋重新扎好，和其他东西归拢到一起。

“做得很好。”她抬起头，看着小六，很轻地说了一句。

小六愣了一下，黑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只飞鸟，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江临月站起身，环顾这片废墟。

“天快黑了，我们得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她掂了掂手里的锄头，虽然锈蚀，但分量不轻，“找个最完整的屋子，清理一下。”

有了微薄的物资，至少，他们有了熬过夜晚的底气。

黑夜依旧漫长寒冷，但至少，他们手中握住了一点点微弱的光。

废墟在暮色中投下越来越长的、扭曲的阴影，风声也带上了夜的寒意，呜呜咽咽，如同鬼魅低语。

不能再待在外面了。

江临月想起了之前搜寻时，在一处半塌的院落后墙根下，发现的一个被杂草和碎土掩埋的地窖入口。

那入口很小，用一块腐朽的木板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泥土和陈年蔬菜腐烂的闷浊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