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们又来了，他们闯过我的家，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极了河里张牙舞爪的水草。

“时辰到了，河神等得急！”

族长的烟杆敲在青砖上，震得我心肝儿都在打颤。我死死攥着衣角，指甲掐进柔软的手心，血腥味混着手汗的味道钻进鼻腔。

我猜，她们是要拿我去填河。这个地方向来如此，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视为不祥之物，要么驱逐，要么沉河，他们说，只有处理了，别人家的才能生下大胖小子。

不然，就都会和我一样……】

“秋娘，你别犯糊涂！” 阿郎掰开我的手指，他掌心的茧子磨破了我的皮肤。

他的眼泪，落得比我还要多，但……他想要儿子。

喔……

对了，现在儿子他都不敢想了，只想要个孩子，我也想啊！我也想啊！可是，我的肚子不急气……】

【那夜，祠堂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

有冷风卷着纸钱扑在我脸上，他们又在烧送子符，灰烬落在我结痂的伤口上，烫得我直笑。

笑自己傻，笑这世道荒唐。

我的血，顺着青砖缝隙往下淌，在第七道刻痕处聚成小小的血泊。

指尖蘸着血，我一笔一划写下诅咒：我要这河水记住，要这世道记住——生不出孩子又如何？

生不了孩子又如何？

然后，我被绑着石头，沉入了河底……

我听到阿郎在岸上哭，哭得好大声，好大声……

可是，比起我，他还是更想要个孩子！】

【我喝了好多好多的水，恍惚间，听见好多小小的娃娃在水里头嬉笑。她们的小手穿过我的身体，冰凉刺骨，却比阿郎的体温还要温暖。

我躺在河底，已经看不清月亮的样子，我突然觉得，累了！

我诅咒他们，诅咒这个村里的所有人，诅咒这条河，诅咒一切！

就让这诅咒随我沉入河底……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我再也不要做女子……】

第813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月色下，河面波澜微静……

有一清装女子，盘着妇人发髻，正坐在河水中央。

她面容姣好，神态温柔。

穿着一身灰色的普通布衣，袖口和衣摆处，都打着深色的补丁。

也手里拿着一个绣绷子，正在一针一线地绣着什么东西，时不时地，还会从她嘴里听到哼出的呢喃小调。

她的声音很好听，于静谥的夜月下，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温柔。

她纤细的手指在绣绷上飞舞，针尖闪烁着微光，却刺不亮，她黯淡的眼眸。

本是远近闻名的绣娘，一手苏绣出神入化，绣出的花鸟鱼虫，仿若能从绸缎上跃出，可命运，却并未眷顾于她……

终于，她绣好了成品。

将绣绷子举起来，在月色下照了照，那上面，是乡的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她看着那娃娃笑，手指在娃娃的脸上，轻轻摸了摸……

然后，笑容消失。

低低的，她叹：“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

声落，远处便传来车辆压过草地的声音，女人微微一笑。

一转头，凝望着远处的朦胧车影……

而此时此刻，月光下，终于露出的她的另外半张脸。

那上面，竟全无血肉，只剩下一白森森的骷髅……

很快，她的头又转过回去。

她动作不快不慢地收着绣绷，然后，嘴里重新又哼起了那个如同是摇篮曲的小调。

每哼一声，她的身体就下沉一分。

河水，漫过了她近裙衫，她的腰肢，她的脖颈，之后……整个没过了她的头顶……

而此时此刻，顾桑桑耳边的呢喃小调也停止了。

她本能地，朝着前方望去……

仿佛在隔着数丈的距离，看到了一抹灰色的身影，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再看不见。

十分钟后……

三辆车停在了‘子母河’边，老何指着平静如死水的河面道：“就是这里，就是这条河……”

其实不用他说，她已经知道是这个地方了。

怨气，太重了。

更重要的是整个河面上都弥漫着一层死气，且死气的成份还不太一样，就怎么解释呢？

这些死气，不像是一只鬼身上传出来的。

顾桑桑眯了眯眼睛：“这感觉，有点熟悉啊！”

迟玉听到了，连忙问道：“小师妹，你是看出来什么了吗？”

“算是吧！但……再让我看看……”

顾桑桑这样说着，顺手就拍了迟玉一下，迟玉愣住，正要问话，就心脑子里响起一句：【三师兄，我给你贴了个听心声，之后，咱们自己人，就在心里说话吧！】

迟玉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用这个，稀罕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