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考场有杀人犯(123)

作者:风声过处

反问之下,学生立时了悟,忖思间喃喃道:“所以吕洞宾真的是唐朝人。”

秃头老人富有深意一笑:“唐朝人,而且还是中唐。”

“中唐?”

“按现在的分法,就是那个时间。”秃头老人看向学生眼睛,“父亲是吕让,祖父是吕渭。”

“《谈苑》里确实有说,吕洞宾是吕让之子、吕渭之孙。”

“有三本书你也可以参考一下,宋代范志明《岳阳风土记》、明代王世贞《列仙全传》,还有他们吕家的《吕氏家乘》,这些书里,都写了吕洞宾就是吕让的第三子,吕煜,可以采信。”

学生顿时被秃头老人的博学折服。“这么一来,关于吕让、吕渭的很多史料,都可以作为吕洞宾的家世背景来写了。”

“嗯,可以。”秃头老人笑了笑,“吕渭,弱冠年中进士,先后当过左金吾卫兵曹参军、节度巡官、婺州永康令、河东节度使下团练判官、大理评事、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尚书司门员外郎、楚州司马、舒州刺史、朝散大夫、行尚书吏部员外郎、驾部郎中、中书舍人、太子右庶子、礼部侍郎。”

“妻柳氏,生了四个儿子,分别名叫温、恭、俭、让。”

换一口气,无视在旁学生瞠目的神色,又连珠说道:“当年裴延龄是权臣,吕渭为了巴结他,贞元十二年当科场知贡举的时候,特别取了裴家的儿子——裴陡行做进士,从此仕途走了下坡。贞元十六年七月一日,六十六岁,当寿去世,获赠陕州大都督。”

“几个儿子本来成绩尚可,但是大儿子吕温得罪了李吉甫,后来李吉甫之子李德裕当政,吕家子弟就没好果子吃了。”

河南学生愣怔怔地问道:“那吕让呢?”

秃头老人斜了他一眼,笑道:“吕让体弱,但平生仰赖他父亲,也算顺遂。贞元十二年,吕渭当知贡举的时候,录取了一个进士,叫李蓬蒿,这李蓬蒿后来成了宰相,作为吕渭的门生对吕让多有照顾,去地方任职,湖南河南陕西山西,经常叫吕让做他的幕僚,所以也算有些庇护。”

说到这里,两个人忽地就安静了。仿佛收音机兀地跳了键,出来一些尖细的乱音,仔细听,才知是对面座位的女人,听的是京剧《红线盗盒》,花旦的亮喉一飘一飘缠在窗外的铁路缆线上,整辆车一时都凄艾起来。

吭呲吭呲的轮轨撞击声中,火车驶入隧道,天地一片昏暗。

河南学生在这时说道:“可真有人活那么久么——如果吕洞宾真实存在,那他就起码活了上百来岁。”

秃头老人笑道:“有什么稀奇?——有本书,《世说新语》,里面写了一个鲜卑奴,活了三百五十年,言语饮食跟常人一样,啊,没半点奇怪。福建那边,有个永泰县,里面有个老人,县志里写了,从唐僖宗时期,一直活到元朝泰定,四百多岁,还有,八七年一个报纸,写山西一个老女人,1855到1987,一百三十多,耳聪目明健步如飞。”

吭呲声渐响,乍明乍暗中听来,好似一个蒙面杀人犯,正倒拖电锯循路而至。

“——你还年轻,这世上太多东西,你没见过,不代表他们就一定没有。”

河南学生背靠座椅,闷然想着老人的话。隧道里有黄灯,摇摇晃晃淋在他的窗前,他在窗上看见自己的倒影,凹一块凸一块的变了形,然而毕竟有实感;恍看老人那边,却是雾濛濛的幽灵一样,一霎眼有了头发,一霎眼又变成个女人。

他登时有些毛骨悚然。

有人在黑暗中叫唤。是那个生了妊娠纹的女列车员,又粗又腻的嗓子,与花旦的尖声交斗在一起。

“摸摸裤兜摸摸裤兜,有人身份证掉了呦——都摸摸裤兜,看自己身份证还在不在。”

窸窣的掏摸声响起。河南学生也应了,跟着低头翻去。

“叫个什么名?你一喊名儿不就知道了么!”乘客中起来一个男嗓。

空气中顿了两顷,仿佛都在等列车员报出姓名。

终于——

“吕渭吕渭——名字叫吕渭的乘客,您的身份证掉了——”

下一瞬,火车驶出隧道,阳光冲入视野。河南学生看到身边人举起了手。

“这里,我的。”秃头老人微仰身子笑道。

女列车员趔趄挤来;证件递到的同一时刻,火车叮当声响。

“石家庄到了,有没有石家庄下车的,行李都收拾好,准备下车准备下车——”

秃头老人迟迟站起了身。

满车厢的喧闹中,他回过头,将眼眯起,在河南学生震愕的目光中和颜说道:

“那么,有缘再见,小兄弟。”

“别来无恙啊——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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