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考场有杀人犯(170)

作者:风声过处

然而那些金吾卫一道道递了厉眼过来,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这回头脑已经清醒,语句便不再空留在口头,到后慢慢地有了心下的咀嚼。

于是逐渐味出不同了。一个考生乍然眼前一亮;又一个考生微微张大了唇口;还有的一句读毕了,忍不住又一次反复。

满场念诵声越来越大,语调之抑扬也越来越有力道,甚或有人已经开始与左右邻交谈起来。

夫天之所授者在命,君之所存者在令。操其命而失之者,是不君也;侵其命而专之者,是不臣也。君不君,臣不臣,此天下所以将倾也。

”——“奇文,真乃奇文!”

臣谨按《春秋》,鲁僖公一年之中,三书“不雨”者,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文公三年之中,一书‘不雨’者,以其人君 无闵人之心也

。”——“史书熟谙至此,不下晁错董仲舒!”

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计行而身僇,盖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悔,岂忍姑息时忌,窃 陛下一命之宠哉?昔龙逄死而启商,比干死而启周,韩非死而启汉,陈蕃死而启魏

。”——“如此为国而舍身忘己,实堪一流名士!”

于是纷纷探头起来,闪着炙热的眼,要来问了:

这究竟是谁写的对策?

都堂下吕渭站在暗处,见到科场上的反应,讪笑一声对身后人说道:“气氛已经炒热,是该你上场的时候了。”

三步开外的角落里,李蓬蒿应声从倚靠的柱子上支起了身子。

经过吕渭肩侧的时候,他听到后者幽幽说了一句话。

“你这一次来,其实是想寻死的吧。” 闻言,李蓬蒿的脚步微微一滞。

没有得到回应,吕渭便自顾着又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看看这一次,我们是谁送对方离开罢。”

都堂上哄声已成热浪。

李蓬蒿逆着光回过一张半明半暗的侧脸,富有禅意地笑了一笑,仿佛莲台上拈花的佛。

“我去了。”

进到场中,四下立时安静。

这当时,李蓬蒿转瞬忆起了元和十二年,他进到这同一个场中来做权知贡举的情景。

那个时候正处于宪宗的“元和中兴”,宦官监军被取缔,江淮财赋被整顿,淄青十二州全部收复,剑南、魏博、淮西、横海、幽州等节度使纷纷归顺,自代宗后藩镇跋扈的局面几近收束,天下又重归于大一统。

那天进士开考,他起了个大早,乘坐马车从安仁坊的家中赶来,路上还买了两块胡饼和古楼子。

进得考场,他大感身心畅快春风拂面,在开香伏拜等礼事行过后,还即兴而发,作了一段讲演。内容多是激励等语,提点全场考生,现今正是政治清明、国泰民安时候,当趁此盛景年华,成长作一代股肱良臣,为李唐的千秋基业添砖加瓦。

今天故地重逢,仍旧是要来做讲演,然而冥冥中已经两样。

他走到香案前。全场四百来双眼睛一时骨碌碌注在他的身上。他就此开始了讲演的第一句话。

“李某今天站在这里,是为了告诉诸位一桩事实。”

“我们现在所事的这个李唐王朝,将会在一百一十二年之后,也就是公元907、唐哀帝天祐四年——”

“正式宣告灭亡。”

第45章 大厦倾塌归于一炬

序言

科举最终一门的试策对决,李蓬蒿说,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把大唐挽救回来。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甚而还有点割裂的赘余,带些形而上的浪漫主义色彩,英雄迟暮的对影自怜,叫人嗤之以鼻,捉摸不透,转瞬就要当作孩童戏言抛之脑后——然而吕渭到底是在那刹那间恍了神。

异时空大雪初霁的上午;历史编辑、迫使科举改革、延长李唐命数的最后关头;一切大忿怒大寂静将过去一切大解脱大自在尚未来的当下。

他想起了一些遥远的事情。

某年某月某一个大雨倾盆的下午,吕渭在一个贫民窟的老鼠巷中醒来。那已不知是何朝代,不是唐或者共和国,更非宋元明清,总之一个悬置的有些赛博朋克的年月。那时他已经流浪了好些时候,饥寒交迫,但不至于死——化作“视肉”,饿死冻馁也近乎奢望了。

即便是这样,他也仍不愿做寻常人类行止上的迁就。譬如这时巷中来了三五个人,披红橙黄绿各色雨衣,轱辘辘推着餐车。他们是来给流浪汉放饭的,只是有条件,要得全整的热腾腾的一盒,须得向他们磕头,学两声狗叫,唤两声“爹”;如不从,不仅没饭吃,甚或要挨上他们两脚,吃一口浊黄的痰。

见这架势,还当是哪个湾头的黑恶势力,或者偶来游戏玩乐的纨绔公子。其实不然,他们就是邻近中学普普通通的上课学生,不仅没有优渥的家世背景,甚至还贫寒,为免学费,才来应这政府挂出的“服务社区”的志愿名目。

上一篇:B级哨兵 下一篇:万人嫌重生后后悔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