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做，煮得太糯，择了把花园新培的应季金桂洒在粥面，品相才好些，不至于在孩子面前丢脸。

纪荣并不喜欢桂花。这种花气味太浓郁琐碎，甜得令人头晕，烟火气十足。而这道小点心偏偏要放很多糖，所有参与进来的食材都是甜的。

他也不喜欢甜食。过量的糖分摄入对他这个年纪的人而言不是好事，意味着与年轻更远，与衰老更近。意味着他残存不多的恋爱资格会被慢慢蛀空。

但那天他吃了，然后带着满唇满齿的甜香口。直白来讲，就是这样。

陆恩慈吃过甜糯的点心，摘过芬芳的桂花，身上也是浓郁的香气。纪荣把过程搞得很凶，深陷其中，已分不清最后她的甜味到底来自哪里。

现在的情景似乎和那晚格外相似。

同样的，她当时也在问他：“为什么做这么多、这么多次，我也没有怀孕呢？”

纪荣自始至终没说过自己结扎的事，主要是“绝育”两个字说出口总觉得格外古怪。他是人，不是猫狗之类将那两个字挂在嘴边的宠物，能不说还是不要说比较体面。

陆恩慈显然完全可以逻辑自洽，那晚就坏心眼地乱猜：“所以人到了六十岁，质量什么的，真的会和二三十岁不一样吧？…”

“你……很想怀孕？”纪荣面露意外。

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抗拒婚育，且他和陆恩慈当年闹得很不体面，他一直想，不论哪个方面来说，陆恩慈都该对生育没兴趣才对。

陆恩慈望着他：“我只是想着……我的意思是，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呢？只是假设一下，如果要个bb，如果真的有个小baby，那么就算我哪天不在，您也不会太孤单…至少有孩子牵绊着，对不对？……您本来也很喜欢孩子…”

纪荣无动于衷，他甚至没接话。

两个人对视，陆恩慈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闭上嘴，不再讲话。

她低下头，肿着红眼睛，慢慢绞手指尖。

“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他道。

陆恩慈不吭声。

“为什么不讲话？”男人声音冷静下来。

纪荣年轻时五官的阴鸷感如今已淡去很多，气息平静而温和，可一旦不悦，整个人威压极重。

大多数时候陆恩慈都是不怕的，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比如现在。

“……”

陆恩慈咬牙，不敢看他，耷拉着脑袋，强词夺理地埋怨：“所以就是年纪到了，质量不过关吧？我就知道……”

纪荣怎么可能看不出陆恩慈在强装镇定转移话题。

他擦拭的动作顿住，脸色慢慢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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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今天能更到新剧情，但是没能有（捶打年糕形态的自己）

第54章 踩过的径草，夕阳的余晖

这么多年…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谁？

纪荣此刻无比想要问陆恩慈。

我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一辈子不婚，结扎到绝育，强行把原本说一不二的冷漠性格扭转成如今这副温和甚至温柔的样子，是为了谁？

怎样都可以，但绝不能是他等了三十年等到陆恩慈回来，短短半年而已，她就又要走。

而这还不是最要紧，最要紧在他不知道这孩子心里还藏着多少事情，还有多少事，是她不肯也不愿说给他知道的。

如果他没记错，好像两个小时之前她才说过“什么都听他的”。

好想发火。纪荣默默看着正默默看他的陆恩慈。

锅内滚水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两人扭头去看，纪荣意识到，糯米圆子马上要煮烂了。那东西在合适的火候只能维持一会儿形状，很快就会融进米酒，软成一团。

思考权衡几秒，

他站起身洗手，选择系回围裙继续做饭。

于是陆恩慈看到，老男人沉着脸捞出圆子在小碗内匀好，将细碎的桂花洒在表面。他这次做得比第一次熟练很多，背过身不看她，边整理料理台，语气就是要听实话的意思：

“明天还想去玩吗？”

恩慈急急道：“怎么不想？很想的！”

纪荣仍背对着她：“那当年为什么走？”

陆恩慈一怔，小声道：“那时候讨厌你，又害怕，不想结婚，怕你纠缠。所以能走就走了。”

纪荣沉默片刻，把碗碟放进洗碗机，照旧背对着她，道：“‘能走’是指？你的意思是，现在你也能‘走’吗？比方我们出门在外、比方你计划‘为我’生育一个孩子之后？”

陆恩慈摸了摸眼睛，没有说话。

男人盛了碗桂花酒酿圆子来到餐桌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啊，生气了…像年轻的时候，面上不做伪饰的温柔，冷淡看着她像看弄脏床褥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