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仅仅是抗拒。

这眼神，像一盆来自心灵深处的绝对冰水，瞬间浇熄了他所有被爱意点燃的、灼热的冲动！

那不是一个被爱人亲吻时应有的羞涩或期待的眼神。

那是一种对他、对他们之间这扭曲契约的彻底否定。一种无声的哭泣：不要这样对我。

这眼神，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感到一种心被撕裂般的剧痛和灭顶的怜惜！

他在做什么？

用亲吻去抚慰她的恐惧？用亲密去强迫她“适应”？

这与他想要守护她的初衷，何其背道而驰！

巨大的懊悔和强烈的心疼如同深海巨浪，瞬间将他淹没！他揽着她后腰的手臂，力道如同潮水般温柔却迅速地退去！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如同被烫到般，带着万般不舍和克制，极其轻柔地松开！

安星若失去支撑，身体晃了晃才站稳。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如雪，唇瓣因刚才的惊吓和死死咬住而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她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的海珀，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戒备、劫后余生的惊悸，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他又一次停住了？

海珀站在原地，身形依旧挺拔，但那份沉静的王族威仪仿佛被抽走了一丝。他微微垂着头，额前几缕深蓝色的碎发垂落，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小片阴影。他避开了安星若的目光，那双深蓝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剧烈的情感风暴。浓烈的爱意、被强行压制的渴望、巨大的懊悔、以及几乎要溢出来的深切的心疼。

他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紧握的双拳藏在宽大的袖袍中，指节因极力克制而泛白。

“不要害怕。”海珀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更加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几乎要破碎的疲惫和浓浓的怜惜。他终于抬起眼，看向她，那眼神不再平静，而是充满了深沉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痛楚与温柔。“让她们进来，教你该学的东西。别怕，只是学习礼仪。”

“别怕”，他说得极轻，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与他之前冷漠的命令判若两人。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汇聚了整个深海的潮汐。然后，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那挺拔的背影，此刻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和脆弱。紧握的双拳泄露着他内心汹涌的痛苦挣扎。

安星若看着他那落寞、痛苦、又充满了温柔克制的背影，唇畔仿佛还残留着他刚才灼热的气息和那咫尺之距带来的惊心动魄。心脏在狂跳过后，只剩下冰冷的余悸和一种更加混乱的、难以言喻的悸动。那戛然而止的吻，带着他最后那句“别怕”，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沉默地走向那些华服，动作迟缓。每一步，都像踩在刚刚退潮后、冰冷而柔软的沙滩上。

海珀听着身后那细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被爱意与懊悔反复撕扯的万分之一。刚才那近在咫尺的唇，她眼中那抹脆弱绝望的灰烬，还有自己那瞬间因心疼而强行克制的汹涌爱意，像最温柔的酷刑，反复凌迟着他的灵魂。

第81章 圣殿的破碎誓约

海洋之心圣殿。穹顶由整块巨大的、流淌着液态星光的海蓝宝石雕琢而成，垂落下的发光水母群如同悬浮的星辰瀑布，将整个殿堂映照得如梦似幻。古老的、颂唱永恒爱恋的人鱼族圣歌在巨大的空间里低徊婉转，如同深海最温柔的叹息。空气中弥漫着深海奇花“永恒之恋”的馥郁芬芳，混合着海藻的清新。

宾客如云。人鱼族国王，王后微笑着面向众人；人鱼族的长老们身着繁复的银纹祭袍，面容肃穆；来自各海域的领主与使节，鱼尾鳞片闪烁着不同的华彩，眼神中充满敬畏与好奇；甚至还有少数几位身份尊贵的陆地种族代表，带着审视的目光，见证着这深海王族百年未有的盛事。

安星若站在圣殿中央的祭坛前。她穿着那身流淌着星尘银光的月海丝婚服，繁复的珍珠与珊瑚头冠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颈间戴着沉甸甸的深海明珠项链。华服加身，她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精心装扮、即将献祭的祭品。脸上覆盖着由最轻薄月海纱制成的头纱，遮住了她苍白的容颜和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海珀站在她身侧。他身着人鱼族最高规格的王子婚服——深蓝色的水纹锦袍上，用秘银丝线绣着古老的海洋图腾，外罩一件流动着月华般光泽的薄纱披风，头戴一顶镶嵌着巨大蓝钻的珊瑚王冠。他身姿挺拔，俊美无俦，如同深海诞生的神祇。然而，他那双深海般的蓝眸深处，却没有丝毫新婚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凝固的暗流。他的目光偶尔落在身旁被头纱笼罩的身影上，带着一种沉重的、近乎绝望的占有欲，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