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裴肆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有力，“能参加这个节目，能站在这里，”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这片空间，也示意着彼此的存在，“我很高兴。非常高兴。”

他的目光坦荡而真诚，没有丝毫的躲闪或沉重。 “你不必觉得这是负担，安星若。”他叫了她的全名，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就像我们仰望月亮。”

他抬起手，指向星图中一颗散发着柔和银白色光芒的虚拟星体，并非真正的月亮，但在此刻的语境下，它就是月亮的象征。 “月亮就在那里。清冷，遥远，可望而不可即。”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在描绘月光流淌的轨迹，“但月光，却可以平等地洒在雪原，洒在森林，洒在每一个愿意抬头看它的人身上。”

裴肆的目光重新落回安星若脸上，那里面没有炙热的占有，没有沉重的索取，只有一片澄澈的如同月光般的温柔和释然。 “即使注定无法拥有月亮，”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但被月光照耀过的瞬间，那份温暖和明亮，就已经是宇宙给予的，最好的礼物了。它足以照亮一段很长的路，温暖很久的时光。”

“对我来说，能遇见你，能成为被你光芒照耀的其中一片雪原，这就足够了。”他微微颔首，姿态从容而优雅，如同一位真正的绅士，“所以，请不必为我，或者为任何一份心意而感到困扰。做你自己就好。你的光芒，本就不该被任何人的期待所束缚。”

诊疗室内一片寂静。安星若怔怔地看着裴肆，看着他镜片后那双坦然、温柔、不含一丝杂质的琥珀色眼眸。那沉重的负担感，仿佛被这席话，被这片温柔的星海，悄然融化了一角。

“叮咚！” 安星若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响起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诊疗室内最后一点微妙的余韵。光屏自动弹出，是祈望发来的简讯，只有简洁有力的几个字：【祈家老太君想见你。时间：明日午后。地点：祈家祖宅清心苑。】

安星若的目光从光屏上移开，看向裴肆。 裴肆已经恢复了他惯常的、一丝不苟的院长姿态。他正抬手整理着白大褂的领口，动作严谨而利落，仿佛刚才那个在星海下温柔诉说着月光传说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只有靠近安星若一侧的白大褂的下摆衣角，还残留着一道被她不自觉抓紧时留下的褶皱痕迹。 “医嘱。”他拿起旁边操作台上准备好的一管药剂，递到安星若面前。

药剂是半透明的。“精神力舒缓剂，睡前服用。能帮助你稳定精神图景，获得深度休息。”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许会梦见月光。”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如同在交代最普通的用药事项。 安星若接过那管微凉的药剂，指尖触碰到他递药时短暂碰到的、同样微凉的指尖。

“谢谢裴院长。”她低声道。 裴肆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安星若握着药剂，转身走向诊疗室的门口。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控开关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啪嗒”声。 她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那支一直倔强地插在裴肆白大褂口袋里的玫瑰，终于支撑不住，无声地滑落出来，掉在冰冷光洁的地板上。 而裴肆，正背对着她，微微弯下腰，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去捡拾那支落在地上的玫瑰。

他发丝随着弯腰的动作垂落几缕，遮住了他的侧脸，也遮住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专注地捏起花茎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捡拾什么易碎的珍宝。

安星若的目光在那支残破的玫瑰和他弯下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心中五味杂陈。她不再停留，按下了开门键。 诊疗室的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外面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

在她身后，裴肆已经直起身。他背对着门口，手中捏着那支玫瑰，目光落在它卷曲破损的花瓣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

第147章 祈家老宅

悬浮车无声地滑入祈家祖宅的领空，下方古老的建筑群落如同沉睡的巨兽，蛰伏在苍翠的山峦之间。青灰色的飞檐斗拱刺破缭绕的薄雾，与悬浮轨道上流光溢彩的磁悬浮车形成奇异的时空交错感。空气里弥漫着古老檀香的气息。

安星若坐在后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裴肆给的那管药剂。药液在透明的管壁内缓缓流淌，闪着细碎的银色光点。昨夜，她依言在睡前服下，药剂带着一丝清冽的草木气息滑入喉咙，意识沉入深海般的宁静。梦境里有一片柔和静谧的银辉，温柔地包裹着她纷乱的精神图景，如同裴肆那晚在星图下平静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