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服？苏小莹心中掠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她没说什么，转身快步走向后院。

果然，晾衣绳上，她换下的几件外衫和里衣被洗得干干净净，正随着夜风轻轻摆动，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然而，在那一排素净的衣物旁边，一条极其醒目、颜色艳丽的——大红色亵裤，正迎风招展，仿佛一面张扬的小旗，在星月微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苏小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小白跟在她身后，眼神亮晶晶的，像等待夸奖的小狗，全然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主人，我洗得很干净！都搓了好几遍！”

苏小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强烈的窘迫感，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弧度，声音干巴巴的：“……呵，呵呵，洗得好……真、真是辛苦了。”

苏小白瞬间笑开了花，眉眼弯弯，如同月牙，那纯粹喜悦的光芒几乎点亮了小小的后院。

但这份明媚只持续了一刹那。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尽，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眉头痛苦地紧蹙起来，身体猛地一晃，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咳。

“小白！”苏小莹心下一紧，慌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回事？伤还没好利索吗？”触手之处，少年的手臂冰凉，甚至在微微颤抖。

苏小白咬紧下唇，试图压下喉间的腥甜和那撕裂般的剧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断断续续：“没、没事……主人，是我妖丹碎了……内府……内府也在一点点崩溃，时不时就会……这样……痛一阵……我、我习惯了……”话音未落，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几乎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气，直往地上滑去。

苏小莹不再犹豫，双臂用力，一把将少年打横抱起。怀中的身体轻得过分，带着一种脆弱的冰凉。

她快步冲回房间，小心翼翼地将苏小白放在自己那张铺着干净被褥的床上。少年蜷缩着，牙关紧咬，唇瓣被咬得毫无血色，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无法控制地痉挛着，原本莹白的脸上此刻一片惨淡的死灰，唯有眼尾因为强忍痛楚而晕开一片惊心动魄的绯红。

苏小莹坐在床边，眉头拧成了死结，“苏小白，”她俯下身，“听着，我还想让你多陪我几年呢，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温养你的内府？”

苏小白费力地睁开眼，那双碧蓝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痛苦的水雾，“主人……别担心……我很快……就不痛了”

看着他这副强装无事的模样，苏小莹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她一手捏住他的下颌，指尖微微用力，迫使他紧咬的牙关松开。在少年错愕又迷茫的目光中，她低下头，给他渡了口阳气。

随着这股暖流的注入，苏小白体内那肆虐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撕裂绞碎的剧痛，如同被暖阳融化的坚冰，开始迅速地消褪、平息。他紧蹙的眉头一点点松开，急促的喘息逐渐平缓，脸上那骇人的死灰色也慢慢被一层薄薄的红晕取代，冰冷的身体也渐渐回暖。

感觉到他身体的放松，苏小莹这才抬起头，松开了捏着他下颌的手，稍稍退开一点距离，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苏小白躺在那里，胸膛起伏渐趋平稳，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那双刚刚还盛满痛苦的碧蓝眼眸，此刻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晴空，澄澈无比。

他没有看别处，只是一眨不眨地、深深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苏小莹，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深刻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悲伤。

“主人……”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要是一开始，就能遇见你……就好了……”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沉重的后半句说出来，“那样……我就能……好好保护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拖累你……”晶莹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制地，顺着他苍白却染着红晕的脸颊，悄然滑落，没入鬓角。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清冷的星光。

第13章 工作3

这一夜漫长而安静。苏小莹将那只半妖少年轻轻拢在怀中，耐心地安抚着他惊惶未定的心。

少年依偎在她的怀抱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依旧蜷缩着，只是眼角的泪痕尚未干透，在熹微晨光中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苏小莹低头看着他熟睡中仍带着一丝不安的侧脸，心中暗忖：“昨晚这是哭了多久啊……”

她动作极轻地抽身，小心翼翼地不惊扰他的好眠，替他掖好被角，这才悄然起身，迎着微凉的晨风出门上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