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败类(98)
她话还没说完,曲无霁缓缓抬起手臂,只见他手腕内侧有一道发紫的图腾,幽幽闪烁。
祭灵澈一惊:“心魔大誓?!”
她皱起眉头:“你——”
“曲无霁你想死想疯了吧?你知不知这么做有多危险……”
祭灵澈忽然住嘴,因为,她看见曲无霁脸上竟闪过一丝浅笑。
她蹙眉道:“笑什么,脑子真有病?”
曲无霁道:“你在担心我。”
祭灵澈气笑了:“你在说梦话?”
曲无霁也不恼,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慢慢解释道:“我找到她时,她果然被关押着。可她向我许诺,只要我放她走,就可以帮仙盟解决掉李令希那个祸害。”
“我加了一条,让她脱离桎梏后要作为阵眼镇守丰都,永不得离开,她倒是也欣然同意。”他笑着说,“这么划算的事,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所谓心魔大誓,即在心魔监督下所发的誓言,一旦违背就会被心魔反噬,心肠溃烂,生不如死。
一人一鬼,对立心魔大誓,引天道作证词,他承诺为一亡魂斩断昔日枷锁,她则立誓一旦重获自由就会杀掉那国师,并甘愿为仙盟永远镇守这鬼城。
若有违者,立时暴毙。
祭灵澈讽笑道:“首尊大人,你总是说我轻狂过头,我看你也不差嘛。”
解放地缚灵需要极耗神元,且成功概率极低,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进去,被那怨气横生的鬼魂所吞噬。
曲无霁这般对赌,机会便只有一次,若是没能打开封印,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看着祭灵澈微怒神色,不由得有些暗爽,心里竟十分畅快。
祭灵澈见他这副样子,眯起眼睛:“喂,你到底在得意什么?”
祭灵澈想了想,还是觉得很荒谬。
所以,姬苔儿终其一生,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五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帝姬与这国师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姬苔儿表面与这国师如胶似漆,可心里却对这国师恨之入骨,虚与委蛇地做戏许多年。
三言两语间可窥当年之事,但各种细节后人无从知晓,所有的往事都已经埋葬在尘埃中逐水而去了。
可这二人,在史书上都已经被永远地钉在一起了,无人再去理会了。
祭灵澈正想着,却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呻吟一声,见那慕野竟然醒转了,可他动了动,却不起来,头埋在地上。
祭灵澈看着他,许久才道:“慕小少爷,你其实一直都没疯,对吧?”
慕野头埋得很深,没脸见人一般,良久才惨惨笑了起来,声音沙哑,极力吐出不清晰的字节:“我,宁愿……真的疯了。”
亲眼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杀掉妻女,又沦为阶下囚,日日夜夜被羞辱拷打,究竟会有多绝望?
他这般装疯卖傻,不过是不愿意想起之前的事情罢了。
有时心智太过坚韧,又处于无望摆脱的困境里,反而才是更大的折磨。
颜尽尘可以杀掉他,但没杀。
一死了之与变成残废,哪个才是真正的折磨呢?
他或许也可以杀掉慕归笙,但他也没有。
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独生儿子”沦为全天下的笑柄,看着自己的广陵慕氏后继无人,一步步地走向衰落,被瓜分蚕食,远远比杀掉他,来的残忍。
这种钝痛,就像是用锤子,一点点敲碎你的骨头,然后让它愈合,在马上长好的时候再猛地敲断,让你永远处在恐惧和悔恨里,神魂终日里飘荡着,想着当年的一桩桩事,忽地毛骨悚然,食不下咽。
祭灵澈在亓向晚的神识里看到过他,知这夫妻二人感情很好,这慕野大抵对亓向晚很有几分真情,而今阴阳两隔,他也成了个残废,此前种种,当真是令人唏嘘。
祭灵澈也说不出刻薄的话,只是看着他。
慕野慢慢地爬起来,跪坐在地,他自嘲一般轻轻笑了起来,低声道:“你们走吧,不必管我了。”
曲无霁良久道:“亓前辈和你爹都找了你很多年。”
“你出去,起码有个交代。”
慕野慢慢抬起头,惨笑道:“首尊大人,我而今这副样子,还能给什么交代呢?”
“求您跟他们说,我早死了罢,也给我最后留几分颜面。”
曲无霁也不勉强,只垂了眼睛。
祭灵澈默默地看了看慕野,忽然想到师父说的,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环环相扣,因果相报。
从头算,谁都有几分可恨,有几分可怜。
令狐瑾和青都昏迷不醒,但是相比而言,柳叶青伤的稍轻,被曲无霁灵力一灌,竟醒了过来。
曲无霁在城墙上开了个法阵,能让人穿墙而出,嘱咐他背着令狐瑾先行出城,到安全的地方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