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白月光重生后(94)
“十七。”
阴影微动,无声近前。
“将此笺送至东宫,不必等候回音。”
“是。”
十七小心地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诗笺,垂首应是,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沈知微重新坐回窗边,看着十七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尽头,心绪更添几分烦躁,她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
她并未期待萧翎钧会来。
那句惜无对手,与其说是邀约,不如说是一种姿态,一个信号。告诉他,她收到
了他的心意,并未因梅林偶遇或他之前的失控而心生芥蒂,
她了解萧翎钧,这信号于他而言,不啻于久旱甘霖。但他同样骄傲,且心思深沉。她这般过后,他未必会立刻放下身段赶来。
或许会等上一等,或许会遣人再送些东西。
然而,不过半个时辰,窗外风雪声被某种更急促的声音短暂盖过。
不是马车,更像是数匹快马勒停。
沈知微执着书卷的手一颤,险些将其脱手。
有谁踏在清扫过又落了薄雪的石板上,脚步声不疾不徐,停顿的空档像是被精心丈量过,稳定得刻意。
没有通报,没有请示,门被无声地推开。
萧翎钧站在门口。
他并未穿常服,只一身青色衣袍,外罩墨色大氅,带子凌乱松垮地系着,氅衣肩头落满了未及拂去的雪花,墨发亦沾染着雪粒,在室内的暖融空气中迅速消融,留下细碎的水光。
他似乎是策马疾驰而来,气息尚且急促,面颊被寒风吹得微红,那双总是蕴着春风或深潭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飞快地扫过,确认她无恙,安稳地坐在那里,指尖还拈着半块香饼,怀中的黑猫因他的闯入而警惕地竖起耳朵。
那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什么东西,似乎缓缓落回了实处。
“殿下?”沈知微没想到他来得这样快,懵了一下,放下酥饼,欲起身行礼。
“不必。”萧翎钧的声音沙哑,像是被雪沫呛了嗓子。他抬手虚按,阻止了她的动作,反手关上门,将风雪隔绝在外。
他走到炭盆边,解下浸湿的大氅,将其挂在一旁的梨木架上,动作略显仓促。
他像是刚从某个重要的场合匆匆离席,连更衣都顾不上。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只不太友善,瞪着不速之客的黑猫。
萧翎钧站在炭盆边,指节分明的手悬在炭火上方。氅衣上的雪水受热,蒸腾起细微的白汽,缭绕在他周身,让他看起来像是从一场风雪幻境中匆匆走入现实的剪影。
他没有立刻开口,也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烤着火,仿佛专程而来,只是为了借这一盆炭暖。
沈知微怀中的黑猫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尾巴不悦地甩动着,对这个侵入者表达着明显的不满。她抬手,指尖轻轻挠了挠它的耳根,它才勉强安静下来,但一双竖瞳仍警惕地盯着炭盆边的身影。
沈知微没有问他为何而来,答案彼此心知肚明,问出口反倒显得矫情。
良久,萧翎钧似乎终于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转过身,走到她对面的椅榻上坐下,姿态看似放松,脊背却依旧挺直。
他看向她手边那碟只少了一块的香饼上。
“不合口味?”
“尚可,”沈知微抬眼,将书卷合上,置于一旁,“只是方才用了些茶点,还不太饿。”
萧翎钧点了点头,视线又扫过她膝头的黑猫:“这猫倒是愈发黏你了。”
“野性难驯,不过是贪图此处暖和。”
又是一阵沉默。
萧翎钧的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轻点了几下,像是斟酌着词句,他今日似乎格外难以维持那副游刃有余的假面。
“今日……原该去兵部议事,”他终于又开口,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年关将至,北疆的粮草辎重,需得加紧调度。”
沈知微静静听着,并不插话。
“几位老将军争论不休,都觉得自家麾下儿郎该得头份,”太子殿下微微蹙眉,像是真的被政务所扰,“吵得人头疼。”
他说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尖白皙,骨节处因长久握笔习武而带着薄茧。
沈知微看惯了这双手,垂眼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殿下辛劳。”她客套了一句。
萧翎钧放下手,看向她:“看到你遣人送来的笺子时,户部的老尚书正拉着我核算来年春耕的银钱。”
“吵嚷声,算盘声,炭火盆子烧得太旺的燥气混在一起。”
“待展开信笺,看到那几行字,”他语速渐缓,“忽然就觉得……那些声音,都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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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萧翎钧忽然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