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桃花债(35)
薄暮西山,醉醺醺地晕红蛰在江水畔,竹楼后江水浑浊,既挡不住余晖藏匿,也拦不住孩童嬉戏。
孩童声稚敞亮,手中风筝迎风高飞。付濯晴睡饱坐起抻了个懒腰,便开了后窗看着,孩童脸上笑容洋溢,看上去真是快乐。
江浊声澈,此等景象付濯晴从未见过,她双肘随意搭在窗沿上,鼻息里扑面而来的清爽。
她记得自己之前的夫子,曾留了一道题,叫做‘远山近水草木屋,自言乐趣有几何’,彼时她虽微服出游,隐去公主繁华,衣着素朴,可寻常百姓见了她,一眼还能瞧出她并非百姓,不会做活,不会懂炊烟袅袅。
付濯晴那会儿也是写不好文章的,对此释意并不通透,现如今她略懂,夫子本意非写好文章,而是身为天潢贵胄,不可离百姓久远,若不深知百姓其苦乐,民奉食之乏味。
她神思飘渺之际,竹楼外的一孩童朝她招手示意,“付姐姐,你也想玩风筝吗?”
是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童,知道她姓付,想必是附近哪家的孩童,付濯晴摇头轻笑,抬手示意女童去玩,“不用了,你去玩吧。”她还有事,要去寻一趟妙玄先生。
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付濯晴刚在心里想着,妙玄先生就主动登门了,她下楼时,看着妙玄先生在门外朝里看她,在注意到二楼阑杆不见后,眼神骤而多了几分担忧。
余又涯进到院中,视线不经意瞥到篱笆地,一个深坑显著,是个人倒地的样子,吵架能吵成这样?
余又涯先抬头看看空空如也的二楼阑杆,又垂头看看人坑,身型八尺,看来不是晴儿的,甚好。
不过这深坑看着像是从二楼掉下来的,她手中拿着食盒,和晴儿一道坐在灶间。
她沉思片刻,心中纠结来回,还是忍不住发问,“我听闻你那夫君下了牢中,事情不重,怎会连累你呢?”余又涯手指了指院中狼藉,“你们这是吵架了?”
付濯晴提壶想给妙玄先生斟碗水来着,因着只有凉水,她礼貌问道:“只有凉水,喝吗?”甚至水还是昨夜烧开的。
余又涯见状点头,无所谓,战乱缺水都能熬过来了,谁怕隔夜水。
今夜月色格外好,院中银白惹眼,付濯晴把碗递给妙玄先生,才道:“学生也好奇,县令大人不是个好人,妙玄先生又是如何从中周旋的。”
跟聪明之人不说拐弯抹角话,既然她清楚自己乃妙玄先生得意门生,也清楚妙玄先生看之前的她如明镜。
哪有学生与夫子之间谈话不敞亮的。
余又涯饮了碗茶,将食盒中的饭菜拿出,“不打算喊你那夫君一道来吃吗,有些事最好还是说清楚较好,晴儿又何须一人承担所有。”她盯了盯付濯晴脖颈掐痕,“这么护着一个男人值得吗,都起争执了。”
付濯晴也饿了,端碗拿筷,“先生想错了,学生与那人有争执,完全不因县令大人瞧上学生,被那人得知,而是旁的事。”妙玄先生话里话外,是杀人犯认为县令与她偷情,被自己的丈夫发现,所以有了院中狼狈。
其实不然。
余又涯见状,提筷给付濯晴夹菜,“陛下之母,庄妙太后,是战乱时,将我这个饱读天下诗书的苦命夫子护住的救命恩人。”
付濯晴瞧见妙玄先生突而泛红的眼眶,她放下碗筷,仔细听着。
“那会儿战乱,我都不愿活了,眼看都要去见阎王爷了,是她救了濒临死亡的我,告诉我,请相信只要我活着,就能等到新朝一统天下之局,届时,我自能有一番作为,太后娘娘就在青雅县救了我,她,死前最后的时光也在这儿,她还给了我一块玉佩,见玉佩如见她。
陈县令不是个好官,乃旧时残缺,而晴儿你却是个当状元,为天下黎民说话的好官,我识你虽不久,可你聪颖无双,甚至不惧权势,我曾在太后娘娘跟前起誓,若有朝一日,我能看见新朝得立,那么我必尽我生之本能为当今陛下择学子入仕。”
余又涯拍了拍付濯晴的手,“所以啊,当我得知你因你夫君‘罪行’被抓,我前去救你时,陈执什么都招了,我也才知你原来饱受诸多旁人不知之苦。
但我不明白,究竟为何你不愿将此事告知你夫君一同担起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呢,也不同我说,就这么任由陈县令欺负你,还掐你,这掐痕,他是打算要你一命。”
余又涯是真生气啊,她话愤恨,声儿难免大了些,就连躺在床榻上的边连瑱都听得一清二楚。
边连瑱双目干瞧着屋顶,如今他睡的房间没床幔,自然一眼望到顶上,竹子被劈的锋利,屋顶一眼坚固,来看这竹楼无人敢偷工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