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对着怀中的缠音温声道，随即揽着她，转身便欲直接离开，“一路劳顿，我先带你回无涯峰休息。”

玉宁无视了接下来的宗门礼节和弟子们的迎接仪式，当即就要将缠音带走。

“师尊。”

沈清弦出声，声音清朗，目光毫不避讳地对上了玉宁。

“弟子们早已备好仪程，恭迎师娘归来。宗门礼数不可废，直接带走师娘，怕是……于礼不合，也难免惹来非议。”

玉宁脚步顿住，缓缓回头看向沈清弦。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在笑，又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清弦，你的师娘累了。”

他在师娘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是在提醒沈清弦，缠音是他的道侣，也是他们的师娘。

沈清弦的眼眸微微眯起，薄唇上扬了一些弧度，“恭送师尊……”

他的视线在缠音的身上游移了一瞬，轻哼了一声，“和……师娘。”

望着玉宁直接带着缠音离开，席摇不同于祝星和段翰宇的迟钝，反而瞬间就捕捉到了一些旁人察觉不到的细节。

师尊……往日就算是再不喜大师兄，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这般落大师兄的面子。而大师兄，往日就算是再不尊敬师尊，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去与师尊作对。

席摇之前一直疑惑为何她和沈清弦明明都是师尊的徒弟，甚至沈清弦是玉宁的第一个徒弟，为何玉宁对待沈清弦的态度却犹如阿猫阿狗一般，甚至是……忌惮？

大师兄的剑术是他自己领悟的，师尊从来不曾教过他。

但偏偏大师兄好像什么都会，修为精进速度甚至隐隐有超越师尊的势头。

大师兄性子看似温和，恭敬师尊，但实则只在外人面前演戏。因为她是紧随其后拜师的，所以不同于祝星和段翰宇那般天真地以为只是师尊不善言辞，她早已看出这两人之间有种诡异，近乎本源对立的张力。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些惊世骇俗的文章在。

席摇回眸望向沈清弦，就见到沈清弦已然收敛了方才那瞬间的锐利，双眸微眯，眉眼温和地朝她笑了笑，仿佛刚才与师尊针锋相对的不是他。

“瀚宇，星儿，去将外门的这些弟子都给遣散了。”席摇吩咐道。

祝星和段翰宇对视了一眼，好像也懂得了这是二师姐在让他们不要打扰他们二人之间的谈话。

“哦！”两人异口同声。

随后就立刻离开了原地。

闲杂人等尽去，席摇的目光重新落回沈清弦身上。

沈清弦看着她，脸上的温和笑容未变，眼神却深邃得让人心惊。

他自然知道席摇在怀疑什么。她也确实猜到了部分真相。

他与玉宁之间，不是简单的师徒。

他是玉宁几百年前，斩出却无法彻底消灭，最终不得不封印记忆，伪装成徒弟的心魔。

玉宁在凡间对缠音动心时，那份悸动便通过共感清晰地传给了他。

他很感兴趣，千百年如一日冰山高冷的玉宁，竟然也会产生这种波动。

所以，他趁玉宁回到灵山宗之后，又想回去接回缠音的时候，出手重创了玉宁的本体，迫使玉宁闭关。

之后，他顺其自然地带着祝星和段翰宇擅自下山，以徒弟的身份去接近那个让玉宁心动的女子。

在缠音面前，他自我封印了记忆，试图真正扮演好徒弟的角色。好观察让玉宁为之心动，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心头血炼出的察觉不到丝毫灵力的逆生丸也要救治的缠音。

可幻境之中，真假交织，他终究还是恢复了记忆，并且……无可救药地，以“沈清弦”的身份，爱上了缠音。

而通过共感，玉宁自然也知晓了他所做的一切，包括那份扭曲却真实的爱意。

所以，方才那场对峙，哪里是师徒之争？

那根本是……

自己与自己的战争。

是本体与心魔，对于同一个女子无法调和的争夺。

沈清弦迎着席摇审视的目光，轻轻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情绪：

“席摇，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并无好处。”

席摇心头微动，在沈清弦的目光下，她只能略微低下头。

在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是师尊在训斥她。

说完那句话，沈清弦脸上诡异的平静悄然消失，重新勾起薄唇，恢复了往日那副温文尔雅的大师兄模样，甚至带着几分随和，拍了拍席摇的肩膀，

“二师妹，有心呢……去教教祝星和段翰宇新学的法术，他们根基尚浅，免得日后……被外人欺负了去。”

席摇在对方拍向自己的肩膀的时候，身形略微摇晃了一下，强忍住自己不适，稳住了身体，艰难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