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了！”她欢呼一声，也顾不得什么潜行跟踪了，丢掉那破破烂烂的芭蕉叶，嗖地从湿漉漉的竹丛里窜出来，像一道粉白色的闪电，几下就冲到了石台下。

钻进去之前，她还记得使劲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溅起一片细密的水雾，生怕把雨水带进这干爽的小天地。

玄净垂眸，看着石台下那个终于安分下来、蜷缩成一团毛球的小东西。她挤在那方小小的干燥空间里，似乎终于感到暖和了，满足地叹了口气，湿透的皮毛贴着身体，显得更小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往上偷瞄，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又赶紧缩回去，假装在看石头纹路。

雨声潺潺，竹林静谧。

石台上，佛子静坐如钟，周身气韵宁和，隔绝风雨。

石台下，小狐妖蜷缩取暖，偶尔偷偷探头，打量一眼那抹素白僧衣，再心满意足地缩回去，尾巴尖因为暖和而小幅度地、快乐地晃了晃。

他原可凝气为罩，将她彻底隔绝在外，或是一句真言驱散风雨。但……罢了。

玄净眸光微敛，指尖缓缓捻过一颗佛珠。

我佛慈悲。

雨声渐歇，只余竹叶尖端偶尔坠下的水滴声，嗒，嗒，敲在青石上，清晰入耳。

弄月蜷在石台下那块干燥的小天地里，身上的绒毛被自己的体温烘得半干，暖洋洋的舒适感让她惬意地眯起了眼。她偷偷往上瞄。

玄净依旧端坐如塑，侧脸线条在雨后微润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寂。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这么干等着好无聊呀……她的元阳还没着落呢。而且，他刚才给她地方躲雨，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没那么讨厌她？

小狐狸的胆子，就像雨后的春笋，悄摸摸地又冒了头。

她小心翼翼地、极慢地，从石台下探出半个脑袋。玄净没有反应。

她又试探性地伸出一只前爪，搭在冰凉的石台边缘。玄净依旧阖着眼。

得寸进尺大概是狐狸的天性。弄月屏住呼吸，整个身子一点点挪了出来，挨着石台，凑近那抹素白的僧衣。

好安静哦。

只有水滴声，还有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干净的檀香混着极淡的桂花气。

她歪着头，打量他垂在膝上、捻着佛珠的手。指节修长，肤色冷白，像玉雕的。

看起来……好像不难接近？

一个念头倏地钻进她的小脑袋瓜。族里婆婆说过，表达友好和亲近，有时候不需要说话！

她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于是，她低下头，把自己半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试探的意味，轻轻抵在了玄净垂落的、捻着佛珠的手边。然后，像她们青丘小狐狸之间互相撒娇那样，依赖地、软乎乎地蹭了蹭。

动作很轻，带着小动物特有的、毫无杂质的亲昵。

玄净捻动佛珠的指尖骤然顿住。

那触感来得突兀而柔软，带着暖烘烘的体温和细微的绒毛拂过的痒意，像一片羽毛猝不及防落定在沉寂千年的寒冰上。

他长睫微颤，终是睁开了眼。

垂眸，对上的是小狐狸近在咫尺的、亮晶晶的双眼，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快夸我聪明”的期待，还有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在问：这样是不是就算好朋友了？好朋友可以给吃元阳了吧？

她甚至又讨好地、轻轻地蹭了一下。

玄净沉默地看着她。石台下的雨汽尚未散尽，沾染在他素白的衣袂上，带来些许凉意，可手边那小块被她蹭过的皮肤，却莫名地、持续地散发着异常的温热。

他修行多年，禅心澄澈，外物不萦于怀。妖物近身，本该警觉，驱散，或至少以结界隔开。

可此刻……

他看着那双清澈得一眼就能望到底、只有“想吃”和“求认可”两种情绪的狐狸眼，那点因苦莲子而起的、微不可察的捉弄心思，竟有些难以为继。

这狐妖……似乎并非心怀叵测，只是……蠢得别具一格，且固执得超乎想象。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微微移开半寸，避开了那持续传来的、扰人清静的柔软触感，重新阖上眼，声音听不出波澜，却也没了先前那份纯粹的疏离：

“安静。”

第6章 无cp修仙文里的小狐狸4

玄净再度起身，拂去衣袂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踏上林间湿润的小径。他步履依旧从容，却并未再对身后那点窸窣动静置若罔闻。

弄月立刻从石台下钻出来，抖擞了一下皮毛，兴高采烈地跟上。这次她不再躲藏，就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粉白的尾巴在身后晃悠成一个欢快的弧度。佛子没赶她走！那就是默认她可以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