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是山脚下的小镇集市。

人群熙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弄月第一次见到这般热闹景象，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一会儿蹭到糖画摊子前流口水，一会儿又对着一串鲜红的冰糖葫芦发呆。

玄净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一个卖竹编器具的老妪摊前，似是欲购置一物。

弄月见状，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佛子要买东西，她得帮忙！族里长辈说过，要乐于助人（虽然通常是为了换点好处）！

她瞅准老妪正要给玄净找零的几个铜板，猛地窜过去，毛茸茸的脑袋一顶——本想帮老妪把铜板推得更近些，却力道没掌握好，爪子一划拉——

“哎呀！”老妪惊呼一声，手里的铜板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弄月僵住了，看看满地乱滚的铜板，又看看老妪愕然的脸，最后求助般地望向玄净。

玄净：“……”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俯身，一枚一枚，将散落各处的铜钱悉数拾起，整齐放回老妪摊上，合十微礼：“惊扰老人家了。”

老妪连连摆手，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只缩在僧人身后、试图用大尾巴挡住自己脸的粉白狐狸。

玄净转身，继续前行。弄月耷拉着耳朵，灰溜溜地跟上，没安静一会儿，又被路边的杂耍吸引了注意力。

第二回 ，是在过一座狭窄的石桥。

一位农妇挑着两筐鲜嫩欲滴的蔬菜颤巍巍地走在前面，弄月觉得那扁担似乎要把农妇压垮了，她得助人为乐！

她瞅准时机，溜到农妇身后，人立而起，两只前爪小心翼翼地托住那沉甸甸的筐底，试图帮忙减轻重量——结果忘了自己是只狐狸，站立本就不稳，后爪一滑——

“嗷呜！”

“哎哟！”

她一头撞在农妇腿弯，农妇惊叫一声，一个趔趄，扁担脱手，两筐蔬菜眼看就要翻入桥下溪水中。

一道白影掠过。

玄净不知何时已移至桥边，广袖一拂，一股柔劲托住即将倾覆的菜筐，稳稳将其放回桥面。蔬菜无一掉落。

农妇惊魂未定，连连道谢。

玄净微微颔首，目光扫向罪魁祸首。

弄月正手忙脚乱地从桥面上爬起来，脑袋上还沾着一片翠绿的菜叶，对着玄净露出一个讨好又心虚的傻笑。

玄净抬手，指尖轻拂过她发顶，那片菜叶无声落下。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终是没说什么，继续前行。

第三回 ，夜宿破旧山神庙。

玄净于庙中静坐，弄月自告奋勇要守夜。她精神百倍地蹲在门口，竖着耳朵，警惕任何风吹草动。

夜半，果然听到窸窣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墙角蠕动！

弄月全身毛炸起，勇猛无比地扑了过去——“嗷！”看爪！保护佛子！

一阵鸡飞狗跳（并没有鸡），尘土飞扬后，弄月得意洋洋地用爪子按着一只拼命挣扎的……大灰老鼠，邀功似的朝着玄净的方向“呜呜”叫唤。

玄净睁开眼，看着那只被狐狸按着、吓得吱哇乱叫的老鼠，再看看小狐狸那一脸“快夸我厉害”的骄傲表情。

他默然片刻，指尖弹出一缕微不可察的气劲，那老鼠趁机哧溜一下钻回墙洞，消失无踪。

弄月：“？？？”她低头看看空荡荡的爪子，又抬头看看玄净，满眼不解。

“它非邪祟，不必伤它。”玄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淡，“安静些。”

弄月似懂非懂，但“安静”两个字是听懂了，只好委委屈屈地趴回原地，尾巴没精打采地扫着地上的灰。

一路行来，皆是如此。

小狐狸满腔热血，试图帮忙化缘（差点打翻人家整个斋饭桶）、试图清理佛子打坐的蒲团（用嘴叼着甩得灰尘满天飞）、试图驱赶聒噪的蝉鸣（结果自己掉进了溪水里）……

玄净从最初的些许讶异，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最后只剩下一片深沉的、佛也无奈的平静。他不再多言，只在她每一次“好心办坏事”后，默不作声地收拾残局，拂去尘埃，平息骚动，偶尔投去淡淡一瞥。

那目光里，没有责怪，却也绝谈不上赞赏，更像是一种……认命般的包容。

而弄月，则在一次次的挫败和佛子无声的“擦屁股”中，愈发坚定地认为：这好看的佛子虽然元阳是苦的，但脾气真是顶顶好了！她果然没选错人！

至于双修指南……嗯，或许可以先从当好一只贴心好宠……呃，好同伴开始？

这一日，玄净带着弄月行至一处颇为繁华的城镇，比先前路过的小镇大了数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玄净似有要事，需寻一僻静禅院挂单，与人论法。

弄月乖乖跟在他身后，但一双眼睛早就被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店铺摊贩勾去了魂。尤其是空气中飘荡的各种食物香气，糖糕的甜腻、烤肉的焦香、刚出笼的包子的蒸汽……混合在一起，对她这只没什么定力的小狐狸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