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功德之光如同沸腾的岩浆，从他体内疯狂涌出，又被他强行压缩，灌入那虚无缥缈的命运长河之中，试图打捞起关于她的、哪怕最细微的一粒尘埃。

一幕幕画面在他意识中飞速闪回，却又模糊不清，仿佛蒙着厚厚的纱，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刻意干扰着。

他看到自己冷漠地推开她……

看到她跌坐在桂花雨中哭泣……

看到她回到青丘后如同失去魂魄般枯萎……

看到……

推演在此处变得极其艰难，阻力巨大，仿佛触及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那股曾一次次抹去他记忆的、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再次出现，试图阻止他窥探最后的真相。

“滚开！”玄净双目赤红，竟是以燃烧本源为代价，将周身佛力催谷到极致，硬生生冲破了那层阻碍！

最后的画面，轰然撞入他的识海——

西天极乐，他一步步踏上成佛阶梯，周身佛光圆满。

与此同时，青丘洞穴，那只蜷缩着的、眼神空洞的小狐狸似有所感，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极致痛苦却极致明亮的光！

她发出一声微弱却撕心裂肺的“不要——！”

然后……

一道代表着绝对“寂灭”的佛旨，自九天而落，精准地笼罩了她。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她的身体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点点变得透明，消散。

唯有那双眼睛，至死都望着西方，望着他的方向。

消散的唇边，努力弯起一个凄美温柔的弧度，发出最后气若游丝的呢喃：

“这难道就是爱吗……”

“佛子……”

“我想……我是爱你的……”

画面定格在她彻底湮灭、化作虚无的最后一瞬。

“噗——！”

玄净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周身剧烈震颤，那沸腾的功德之光瞬间黯淡下去大半！他踉跄着后退，几乎无法在虚空中站稳。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种比凌迟更甚、比魂飞魄散更彻底的剧痛！那是一种被无法挽回的失去、被残酷的真相、被自身（ albeit 无意识）参与其中的罪恶感，瞬间击穿的极致痛苦！

原来……

竟是这样……

她不是没了踪影。

她是为了他……在他成就无上荣光的同一刻，被这荣光的源头……彻底抹杀了！

因为他那该死的成佛之路！因为他那不容玷污的完美命运！因为他这个……所谓的无CP大男主！

所以他心口那最后的悸动和空洞……不是错觉！那是她存在过的最后证明！是她用彻底湮灭换来的、对他最后的告白！

永失所爱。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化作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佛陀的不灭金身，扎进他每一寸神魂！

他成就了永恒，却永远失去了唯一想要拥抱的温暖。

他遍观过去未来，却再也寻不回那抹粉白色的身影。

他拥有了无上法力，却连挽回一个被自己间接害死的爱人都做不到！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超越极限的嘶吼，终于从玄净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震得周遭虚空都泛起涟漪！那不再是清凛的佛号，而是野兽濒死般的哀鸣！

他蜷缩起身体，金色的佛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脏了素白的僧衣。原来佛陀……也会痛。而且痛得如此撕心裂肺，如此绝望彻骨。

他以为背离佛国、反抗命运便是结局。

却不知，那仅仅是更残忍真相的序幕。

他找到了答案。

却也永远失去了她。

永失所爱。

万劫不复。

虚空之中，玄净蜷缩的身影久久未动。金色的佛血在他素白僧衣上凝固成刺目的斑驳，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那声撕心裂肺的嘶吼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

他曾以为的圆满大道，竟是铺就在她尸骨之上的幻象。

他曾追求的永恒不朽，成了囚禁他永恒痛苦的枷锁。

“阿弥陀佛。”

一声恢弘、平和、带着无尽慈悲与威严的佛号，如同温煦的阳光，穿透层层虚空，照耀在他身上。那光芒试图抚平他的伤痛，净化他的戾气，引导他回归“正途”。

佛祖的意志降临了。即便他背离佛国，佛陀仍不愿舍弃这最优秀的继承者，欲再度度化。

玄净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与血污交错，那双曾洞彻万古的慧眼，此刻只剩一片荒芜的灰烬。他望着那代表无上佛法与慈悲的佛光，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充满了极致嘲讽与悲哀的弧度。

度化？

如何度化？

度化这剜心剔骨的痛吗？度化这永世无法弥补的悔恨吗？度化这……因他而起的、她的彻底湮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