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后的阿墨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考察市场？殿下您昨天还说要去临川是因为听说那里的西湖醋鱼和松鼠鳜鱼并称双绝，想去比个高下。

秦御抬眼看他，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看啊，秦兄，”陆辞昭开始发挥他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掰着手指头分析，说得头头是道，“这路途遥远，山高水长，一个人走多无聊？两个人结伴，路上不仅能互相照应，还能聊聊天，解解闷，探讨探讨生意经，岂不美哉？”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模样：“而且我跟你讲，这南边地界，我熟啊！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哪条路近，哪个客栈干净，门儿清！带上我，等于带了个活地图兼美食向导，稳赚不赔！”

秦御沉默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似乎在权衡。

阿墨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在陆辞昭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提醒：“公子，此人来历不明，身手不凡，恐非寻常商贾。同行一路，风险难测，还请三思。”

陆辞昭正说到兴头上，被泼了盆冷水，很不耐烦地摆摆手，也用气声回道：“怕什么？他长得那么好看，能是坏人吗？阿墨，你这疑心病得改改，这叫‘颜即正义’！懂不懂？”

阿墨：“……”他看了一眼秦御那张确实无可挑剔但写满了“生人勿近”的脸，实在无法将“正义”二字与之挂钩。他只觉得，那更像是一张精心雕琢、用于迷惑猎物的面具。

秦御将主仆二人这短暂又诡异的“密谈”尽收眼底，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看那侍卫凝重的神色和这位陆公子不以为然的态度，也猜到了七八分。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

“陆公子，”秦御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在下独来独往惯了，恐行事不便，拖累公子。”

“不拖累！绝对不拖累！”陆辞昭立刻保证，就差拍胸脯了，“我这个人，最好相处了！随和！懂事！绝对不给秦兄添麻烦！再说了，秦兄你武艺高强，有我这么个……嗯，有趣的同伴在身边，也能给旅途增色不少嘛，总比对着自己影子强不是？”

他眨巴着眼睛，努力释放“我很可靠，我很有趣，快答应我”的信号。

秦御看着他那双充满期待、亮得惊人的眸子，脑海里却飞速转过几个念头。独自探查南昭腹地，确实容易引人注目。若有一个看似天真活泼、对南昭极为熟悉的“本地”商人同行，无疑是极好的掩护。而且，这位“陆昭”公子，身份恐怕不简单，留他在身边，或许能接触到更深层的信息……

风险与机遇并存。

片刻的沉吟后，在陆辞昭期待的目光和阿墨警惕的注视下，秦御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既然如此，”他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便……叨扰陆公子了。”

“太好了！”陆辞昭欢呼一声，立刻眉开眼笑，仿佛捡到了什么大宝贝，“这才对嘛！放心秦兄，跟着我，保证你这一路吃香的喝辣的，精彩不断！”

他心中窃喜：可算找了个有趣的伴儿，不用整天对着阿墨那张冰块脸了！这趟旅程总算有点盼头了！

而秦御，则端起茶杯，掩去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算计的弧度。

也罢，便看看这只自己撞上门来的、过分活泼的“向导”，究竟能带来多少“惊喜”。

一场名为“同行”，实为“与狐谋皮”的旅程，就此敲定。两人各怀心思，一个图人有趣，一个图人有用，踏上了南下临川的道路。只是不知，这场始于互相利用的同行，最终会走向何方。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桌上投下交错的光影，仿佛预示着一场交织着真心与假意的旅途，正式拉开序幕。

第5章 夜宿荒村，鬼话连篇

天有不测风云，这话简直是为江南的天气量身定做的。

离了小镇不过半日功夫，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眼就阴沉下来。乌云像打翻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沉甸甸地压在天际。闷雷滚过，带着湿气的风卷起尘土，吹得道旁的树木疯狂摇曳。

“不是吧？”陆辞昭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一脸郁闷，“阿墨，你不是看了黄历说今日宜出行吗？”

阿墨稳稳地驾着车，头也不回：“公子，黄历只说宜出行，并未说不会下雨。”

陆辞昭被噎得翻了个白眼，缩回车里，对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秦御抱怨：“秦兄，你看他！一点都不可爱！”

秦御眼皮都未抬，只淡淡道：“天要下雨，非人力可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