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这黑太岁还仅仅是个不完成状态，就能硬生生扛着她的攻击，它的完成体得是什么，烛，甚至灯？

都郁不再多想，躲过怪物越发癫狂激烈的攻击，没有时机像刚刚那样蓄势，但也抽空给了那怪物几刀。

任凭那些触手怎么喷涂漆黑蜡液，紫火依然艰难地扎根在黑太岁顶端，随着都郁见缝插针的补充，还隐隐有壮大的趋势。

“佶！”

这一刀下去都郁就觉手感不对。

见黑太岁反应比之前激烈数倍，她没空多想，凭本能加大紫火输出，接连几个翻滚，狼狈地躲掉了十几条触手的连续攻击。

没等她站稳喘口气，就见她刚刚的切口处，紫火不像之前烧石头一般的艰难蠕动，反而像是落到油坑般，哗啦迎风爆燃，几乎将这个黑太岁的一半都映照成了紫色。

“这是……”

都郁感受到紫火传递来的精纯能量，眼神古怪了一瞬，她刚刚这一刀，是误打误撞，砍到了黑太岁储存能量的地方了？

黑太岁原本不断向外生长的顶端骤然僵住，像是脱水般向上翻卷，竟瞬间缩小了一圈！

周围的呓语音量骤然提高，刺得耳膜生疼，依旧是古怪混乱不知道能不能称为语言的声音，都郁此时竟能隐约听清部分：

“嘻嘻，拜太岁喽——”

“……一拜——五谷丰登！”

“饿啊，饿啊！今岁收成，旱灾去五成、皇帝收三成、官人取两成！我活不成！今日为饱食犯太岁，甘愿堕为草木，百般摧折，只求不受饥寒所苦！”

“……二拜——万事亨通！”

“凡妇出嫁三十余岁，夙兴夜寐，朝耕暮织，常历掴打挝揉、未得一顿饭饱、一句暖语，皆因前世造孽，不求老爷垂怜；今舍凡身拜太岁，惟愿来世当牛做马，不为女胎！”

“三拜——太岁无忧！”

“……哈哈哈哈哈有雨了有雨了！太岁老爷开眼啦！”

“活了活了！我的闺女活过来了！”

“应了应了，太岁老爷开眼啦——”

“……四拜——天地齐一！”

“转生为人，天压地欺；今朝舍身，我为太岁！”

“拜太岁喽——”

那呓语明明是毫无意义的尖啸，此时却好像化为了男女老少，嗓音各不相同，却无不句句垂泪，字字泣血，闻之令人心颤。

随着这一声声跨越时间、空间共同响起的“拜太岁”声，都郁好似亲眼看见了：

那盛世王朝如何倾颓——

那云端美轮美奂的仙宫之下旱地千里——

那万里白骨里一朵普通的蘑菇悄然破土，吸食血液与怨气，生长为压倒一切、摧毁一切的——

太岁！

“今朝舍身，我为太岁！”

“今朝……舍身，我……”

“……舍身……”

“舍身！”

“舍身！”

“呼。”

都郁猛地摇头，死死扣住掌心，用疼痛摆脱那呓语，几根触须已近在咫尺，来不及躲避，只微微调转身体，避开要害！

“啪！”

触须抽在背上，如同挨了一闷棍，都郁闷哼一声，压住喉咙里溢出的鲜血，紫火瞬间吞没全身，在尖锐的呓语声中烧掉了所有试图寄生的孢子。

疼痛依旧在，眼前却不再浮现出幻觉，紫火烧掉额前渗出的冷汗，都郁此时才稍微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黑太岁虽然身躯狰狞臃肿，但最大的杀气却在致幻上！刚刚的幻觉，一旦沉溺于其中，就再无苏醒过来的可能，会直接被太岁吞噬，化为养料！

自己的天赋【黄金意志】是克制幻觉的，恐怕刚刚听到看到的，并不完全都是幻觉……

都郁在心中思索怪物的攻击原理，眼神一厉，精神力输出到极限，甚至隐隐超过了这具身体的极限，黑太岁还在生长，她必须——

“阿婆？！”

一直小心躲在远方，不敢参与都郁与黑太岁战斗的小七，此时不知看到了什么，竟不顾危险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黑太岁顶端的一道裂口。

随着紫火的飞速扩张，黑太岁顶端上的裂口飞速扩大，伤口边缘萎缩的同时，一股股灰黑色的气流从中喷出，气流喷到空中，竟勾勒出一张张或沉睡、或痛苦的面庞。

陈阿婆那张苍老到周围如年轮般，皱纹深深刻在皮肉的脸正是其中一张，听到小七的喊声，那双浑浊的褐色眼珠望了过来。

小七在那注视中猛地抖了下身子，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不敢与陈阿婆对视，埋头求助般看向都郁，却见那双燃烧般的紫眸没有怪罪，反而充满了——像要爆炸前夕的暴怒！

都郁死死盯着灰色雾气边缘沉浮着的，一道几乎半透明的面庞：

长卷发遮掩中，那张面容上的五官秀气，但因总是轻抿唇角染上了些许傲气；左眼下，三颗如等边三角形的红色小痣在雾气的遮掩下并不明显，却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