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摆烂+番外(517)
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真的不把侯爷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国公爷和老夫人吗?”
钱浅摇摇头,“公父行事一板一眼,婆母又好面子,对他一向严苛。我怕他们不能理解和接受十安现在的状态,不能尊重他的意愿。十安现在,再也经受不住任何要求和责骂了。”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更何况,他们已然接受了十安战死的消息,倘若十安最终没能撑下去,要二老如何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呢?若十安能好起来,愿意回去,咱们再回也不迟。”
周通叹息点头。
钱浅累得厉害,吕佐扶她去小憩一会儿,给她盖好毯子就要退出去。
钱浅拉住他的衣角:“你真的,不走吗?”
吕佐坐到床边,对她轻声承诺:“说了要替我家公子守着你,我不能食言。”
钱浅鼻子有点酸:“可是,心病不像外伤。外伤终究有愈合的一天。但心病不一样,心理创伤可能是永久性的,他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起来。即便他愿意努力,这也会是一个极其复杂又漫长的过程,要一直在未知的路上尝试、探索。”
她红着眼睛说:“吕佐,你本该去过轻松快活的日子。”
吕佐轻笑道:“现在的日子就很好。不用在阴谋诡计里小心翼翼,不用打打杀杀,真的挺好的。而且,你懂得这么多,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钱浅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声音有些哽咽:“幸好有你在,不然,我真怕我会撑不住。”
吕佐掏出帕子给她擦去泪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他故作轻松地问:“话说,你怎么懂那么多啊?那些心病,我真是闻所未闻。”
钱浅眼中含泪,挤出个酸苦的笑:“因为,我也疯过……”
*
一段时间下来,宋十安身上的外伤好了个七七八八,脾气却越发不稳定了。
钱浅去木匠坊给宋十安定制了一个木质轮椅,想推他到院中晒晒太阳。木质轮椅需要有额外架起他断腿的功能,怕吕佐交代不明白,她就亲自去了。
回来时发现屋中满地狼藉,吕佐正在默默收拾。
宋十安睁眼不见她,就把吕佐端来的吃食都打翻了,还将帷幔扯下,将被子扔到了地上,又用枕头砸翻了烛台。
钱浅为他抱来新的被子,耐心解释自己的去向,一再向他致歉,不该不同他说一声便走。
可宋十安并不领情,表情反而更加愤怒了些,甚至伸手打掉了钱浅为他按摩胳膊的手。
看着钱浅雪玉般手背一片通红,宋十安终于安静下来。
似是抱歉、似是内疚,好在总算不闹了。
没过几天,宋十安在一次发脾气砸东西后,突然开始自残。
他狠狠抽自己的脸,用牙咬自己的胳膊。
钱浅心痛如刀绞,拼命抱住他阻拦,直到她将自己的手指往他嘴里塞,才迫使他张开了嘴。
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刚好,手臂又被咬出了血,留下好大一片乌青。
周通做了一双及肩的棉手套,将宋十安胳膊套住。他左腿箍着厚厚的石膏,两只手臂又被半禁锢住,像个行动不便的木乃伊。可没人觉得好笑,反而更加悲怆。
他安静时,眉宇间像是蕴着浓雾,强风吹不散,烈阳照不明。
他愤怒发狂时,像被厉鬼附了身,又如濒死反击的野兽,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他悲伤难过时,又会紧紧抱住自己,神经质地盯着某一处看,许久后化成一声痛苦的呜咽,默默落泪。
无数个寂静的长夜里,宋十安绝望而凄厉的惊叫和哀嚎,总是回荡在夜空中,里面也总会夹杂着钱浅不厌其烦的柔声安抚。
*
春日迟迟,北境春天的夜晚却没有丝毫暖意,冷风呼啸着钻进门窗缝隙,犹如哨声。
钱浅给宋十安擦脸擦手,猝不及防被他拔下了簪子。
在那一瞬,钱浅猛然意识到什么。
她鲜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候,眼睛霎时红了,抓着面巾的手也颤抖起来。
宋十安果然将簪子抵在喉咙处,满目哀伤地说:“浅浅,我知道你不嫌弃我,但我嫌弃我自己。”
钱浅强装镇定,开口安抚他:“十安,你冷静些,听我说……”
宋十安凄然一笑:“我很清醒,浅浅。你该配这世间一等一的男子,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了。”
钱浅摇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滚落:“我的夫君,就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男子。他如星如月,有清隽的容貌、儒雅的性格,他还待我好,将我视为珍宝捧在手心里。他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人,我的心早已被他占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可他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