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次,暴君总想囚我(145)
这孩子……这眉眼……
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将视线转向妃嫔席列首位,那位新晋的芷贵妃正含笑望着太后与皇子,姿态雍容,光彩照人。
宫中皆传,陛下对这位芷贵妃宠爱非常,更在三年前便诞下皇长子,这才母凭子贵,一跃成为后宫第一人。
可是……郑禹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陛下自民间归朝至今,不近女色的名声朝野皆知,甚至不乏“龙阳之好”的隐秘传闻,后宫形同虚设,怎会凭空多出一个三岁孩儿?
朝中私下早有猜测,这孩子怕是陛下为了平息物议,不知从何处抱养来的。
但郑禹却清楚知道,事情远比这更可怕!
他不仅认得那位“芷贵妃”的真实身份,更确切无比地知道,那孩子的生父,绝无可能是当今天子!
这是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统的灭族大罪!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中衣,黏腻地贴在背脊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僵坐在席位上,周遭的喧闹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琉璃,变得模糊不清。
此事千系太大,他恨不能立时化作尘埃,消失在这大殿之上。
举报,是死;不举报,来日东窗事发,他这个曾参与查办案件的刑部郎中,知情不报,便是同谋,届时满门抄斩亦不为过!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木然地举起酒杯,试图借酒液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却只觉得那琼浆玉液苦涩难当。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像是在油锅中煎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承皇子的身影,那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催命符一般刺眼。
就在他心神俱颤,几乎要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时,太后似乎逗弄孙子累了,微笑着将承皇子递给了身旁垂手侍立的乳母,低声吩咐了几句,看口型应是让乳母将皇子送回其生母芷贵妃身边。
机会!或者说,是最后通牒!
眼见乳母抱着孩子转身欲走,郑禹脑中那根紧绷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险些带翻了面前的案几,引来旁侧几位官员诧异的目光。他已顾不得这许多,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席位,在通往侧殿的廊柱旁,拦住了正要去替太后取手炉的老嬷嬷。
“嬷嬷!嬷嬷留步!”他的声音因极度紧张而显得干涩嘶哑。
老嬷嬷停下脚步,皱起眉头,面露不悦地看着这位失仪的官员:“郑大人,何事如此惊慌?太后娘娘正在饮宴,有何事容后再说。”她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倨傲与淡漠。
郑禹豁出去了!
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边,猛地将一枚随身携带、成色极好的祖传玉佩塞入嬷嬷手中,身体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急促而又清晰地低语:“嬷嬷!下官郑禹,有塌天之祸要即刻面禀太后!此事关乎皇子真实血统,关乎大夏国本安危!迟则生变!太后……闻此,一定会见!”
那老嬷嬷先是因他塞东西的动作愈发不悦,但指尖触碰到那玉佩温润的质地,又听他口中吐出“皇子血统”、“国本安危”等字眼,神色骤然一凝。
她抬起眼皮,仔细审视着郑禹,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眼神中交织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绝非作伪。
沉默仅仅持续了片刻,老嬷嬷迅速将玉佩收入袖中,脸上恢复了古井无波的表情,微微颔首,低声道:“郑大人在此稍候。”
随即,她转身,迈着与平常无异的沉稳步伐,悄无声息地回到太后身边,借着斟酒的机会,俯身在太后耳边低语了许久。
太后脸上那雍容闲适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敛去,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
她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正被乳母抱往妃嫔席的承皇子,又似不经意般扫过芷贵妃那张艳光四射的脸,随即,她不动声色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对身旁的皇帝柔声道:“皇帝,哀家略有些乏了,先去更衣歇息片刻。”
周凌正与身旁的宗亲说话,闻言转头,关切道:“母后可是不适?可需传太医?”
“无妨,年纪大了,贪杯几杯便有些上头,歇歇就好。”太后微笑着摆摆手,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离席。
太后这一离席,堂内歌舞稍顿,众人目光微妙交错,旋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谈笑,只是那丝竹声,似乎比先前更显急促了些。
芳如独自坐在妃嫔席中较为偏僻的位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敏锐地察觉到太后离席时那一闪而过的凝重神色,以及席间某些官员交换的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