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的小哑巴,藏到哪去啦+番外(3)
他多想将人唤醒,再听一次那人的声音——想听他低声说今日想吃什么,明日要哪个裁缝裁衣,哪怕再听他那些半真半假地说些挖苦人的话……
怕眼前这一场美梦,稍一动弹,便骤然惊醒。
若真是梦,若真醒了……
下一次再梦见这样温热鲜活的冷千迟,又该是何年何月?
不对,这不是梦,他盛寻也醒不过来了,这一切都是自己喝了毒酒之后的濒死幻梦。
万一……万一他等会儿就要饮下那碗孟婆汤,前尘尽忘,连冷千迟是谁……都再记不起半分。
那可怎么办?
舍不得,他是真的舍不得忘了冷千迟。
舍不得忘掉那个让他夜夜辗转反侧、思之如狂的人;
他始终猜不透冷千迟,这人……生前猜不透,死后梦不回。
那人生前,他只以为不过是些许心动;
自冷千迟死的那一天起,盛寻每一日都比前一天更加确信——他比昨日更思念对方一分。
原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整颗心交给了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察觉这份心意?
为什么没早一点发现千迟的身体出了问题?
盛寻正深陷两难,门外却蓦地传来一声轻细的询问:“殿下,您可醒了?”
盛寻倏地拧紧眉峰。
是哪个不识趣的东西,偏挑这时辰来搅他的梦?
若真惊散了这场幻境……这失而复得的片刻温存,又该去何处寻回?
他还没看够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盛寻无心理会门外之人,再一次伸出手,指尖轻颤着抚上冷千迟的脖颈,温热的、柔软的触感真实得几乎灼人。
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眼底还漾着未散的柔和。可下一秒,那点柔光忽然像被雾霭漫过,原本清亮的眸子里浮迷茫。
可这温度……似乎有些太热了。
盛寻忽然俯身,以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上对方的额心——
“千迟?!”
盛寻猛地抬起头,朝门外厉声喊道:“来人!快传大夫!”
什么梦不梦、醒不醒的……千迟发烧了。
冷千迟正陷在一场深重的噩梦之中。
梦里,他仍是十七岁的模样,身披银甲、头戴红缨,意气风发地骑在爱驹之上,行走在凯旋队伍的最前方。他终于如愿以偿,像兄长们一样驰骋沙场、斩将夺旗。
那一日,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却因气温不够低,甫一落地便化作湿冷的雨痕。
出征前,母亲忧心忡忡,反复叮咛他务必保全自身。
此时的他心中雀跃,只想着归家后定要好好向母亲炫耀,自己未伤分毫便大胜而归。
也不知父亲与兄长的队伍是否也已归来?
一切,都在冷千迟即将踏入城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望见城门之上高悬着几具尸身,三男两女……
一位年长的男子头发已然花白,他身旁挂着一位身着平日里母亲最爱的深青襦裙的妇人。
冷千迟猛地勒住缰绳,抬起头。他双眼死死望向城墙,试图看得更真切些。
那对年长者身旁还挂着两名少年将军,身上的甲胄尚未卸下,血迹斑驳。
而他们身侧挂着的是一名看似仅十几岁的少女,穿着一袭淡粉衣裙,那颜色与款式,像极了冷千迟今年女儿节时特意为小妹买的新裙。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整个人踉跄着从马背跌落,尘土沾污了铠甲。
城门内突然涌出大批手持兵器的士兵,嘈杂的人声中,他只听清断断续续的斥骂:
“冷家通敌叛国——”
“诛尽九族!”
“冷家只剩这一个了……该杀!”
冷千迟茫然地任由那些士兵拖拽,仿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百姓纷纷朝他扔来烂菜污物,可他只是怔怔地想:我刚刚打了胜仗……母亲还在家等我报平安。
他还要告诉哥哥们,自己杀了多少敌人,有多厉害;
想对父亲说,他已经长大了,下一次若再与盛国开战,他也想做前锋;
他还想和小妹炫耀,小哥哥也特别英勇,不比大哥二哥差。
冷千迟恍惚地望向长街——前面第三个路口左转,就是将军府了。
家人一定还在那里等他……
他突然发力挣脱士兵,不顾一切地冲向将军府。
雪越下越大,雪花落在地上融化成水,又迅速凝结成薄冰。
地面湿滑难行,他重重摔倒在将军府门前。
第3章 噩梦而已
将军府的牌匾早已被人摘下丢在地上,朱漆大门就那么敞着。
从门口望进去,还能看见庭院中散落着破碎的瓷器与撕毁的书画。
那套母亲最爱的雨过天青瓷茶具的碎片混在泥泞中,之前二哥不小心打碎了一盏,母亲就心疼的差点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