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静静地看着那颗毛茸茸的、写满失落的褐色脑袋。他没有出声安慰，只是尾巴轻轻摆动，带起的水流温柔地拂过埃德加裸露的脚踝，带来一丝冰凉的安抚。

埃德加感受到脚踝的凉意，抬起头，眼圈有点红。他看向莱，委屈地扁着嘴：“莱，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帮不上忙……”

莱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虚点，一缕细小的水柱如同拥有生命般，从池中跃起，在埃德加面前蜿蜒扭动，最后缠上埃德加的脸颊。

埃德加愣愣地感受着脸颊上冰凉的触感，那细细的水流又下滑到了他的脖子。

痒痒的，惹得埃德加“咿咿呀呀”叫唤。

看到埃德加笑了，莱眼底那丝几不可察的紧张才悄然散去。他操控着水流，笨拙地在埃德加面前晃了晃，然后“哗啦”一声散落回水池。

“下次，”莱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准一个人去。”

埃德加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嗯！不去了！”经过咖啡馆那一遭，他是真的有点后怕。外面的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他蹭到池边，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把下巴搁在冰凉的池沿上，眼巴巴地望着莱：“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就等着他们来欺负我们吗？”

莱的目光越过埃德加，投向窗外辽远的天空。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川在缓慢移动，计算着，衡量着。他不能像埃德加那样冲动，他的每一次行动，都必须精准而有效，如同深海中的致命一击。

他没有回答埃德加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怕吗？”

埃德加愣了一下，随即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怕！有莱在，我什么都不怕！”他说得斩钉截铁，浅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全然的信任，那根呆毛也仿佛重新获得了力量，微微翘起了一个角。

莱看着他那副毫无保留依赖自己的模样，心中那片属于深海的冰冷领域，似乎又被暖光照亮了一小块。他伸出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埃德加挺翘的鼻尖。

“嗯。”他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算是回应，也是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埃德加果然安分了许多。他不再试图溜出去当“小间谍”，而是将精力放在了“内部建设”上。

他拉着老管家，将宅邸里所有可能藏匿窥探设备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帮倒忙），还自创了一套“安全暗号”，比如在窗台特定位置放一盆花表示“安全”，挪开则表示“有情况”，并严肃地要求莱和老芬恩必须记住。

莱对于这些孩子气的举动，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心。他甚至会配合埃德加，在某些埃德加认为“关键”的窗户前，用尾鳍掀起一点水花，表示“已检查，安全”。

而更多的时候，莱会陷入一种长久的沉默。他悬浮在水中，闭着眼，仿佛在沉睡。但埃德加知道，莱没有睡。他是在“看”，用那种埃德加无法理解的方式，观察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时，埃德加会抱着一本厚厚的、带有海洋插画的书，坐在池边，安安静静地自己看，偶尔遇到不认识的、关于深海鱼类的生僻词，会小声念出来，然后偷偷瞄一眼莱，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莱通常不会理会，但偶尔，当埃德加念出某个特定种类的、发光水母的名字时，莱的尾鳍会几不可察地摆动一下。

埃德加就会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亮起来，指着书上的图片，小声问：“莱，你见过这种会发光的小伞吗？是不是很漂亮？”

莱依旧闭着眼，但会极轻地“嗯”一声。

这细微的互动，足以让埃德加开心好久，觉得自己和莱共享了一个关于深海的、小小的秘密。

埃德加的“安全暗号”系统在宅邸内如火如荼地推行着，虽然老芬恩时常对着窗台上莫名其妙移动的花盆感到困惑，但看着儿子那认真投入的小模样，也只能配合地点头称是。

然而，埃德加并未满足于此。他觉得自己和莱需要一个更安全、更隐秘的“基地”，一个连克罗夫特的窥探都无法触及的地方。这个想法，在他看到一本关于城堡密道的插画书后，达到了顶峰。

他找来一大张牛皮纸，铺在浴室干燥的地面上，拿着炭笔，趴在那里写写画画。小脸严肃，眉头紧锁，那根呆毛随着他思考的动作时而竖起，时而歪倒。

“这里……要挖一条秘密通道，直通后面的小河！”他用炭笔在纸上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从代表浴室的方块延伸出去。

“水池下面，要修一个暗格，可以藏好多好多小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