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索顿的眼底难以察觉地闪过一抹笑意。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水晶里的魅魔，他现在甚至不再需要不断地分心和他们说话了。

他甚至可以转过身来，直接将手按在那通透的水晶上——

心脏，骤然紧缩。

面前依旧是一块巨大的、澄透的水晶——但也只是水晶而已。

躺在里面的、那姿容绝丽的魅魔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阿布索顿无法相信他的眼睛。她明明是那么恬美、那么安静地在里面躺着……水晶也没有被动过。她要怎样，才能……

可是她就是不在了。阿布索顿在这时意识到，他的身周，影影绰绰的，似若泛着一层缱绻的薄雾。

他以轻悄的、同时更是惊悚的动作霍然回过身来。

蜘蛛形态的智能战械消失了。联队，以及金凯德领的士兵也不见了。偌大的大厅里，一刹那死寂宛若一片坟墓，只剩下他——以及他无数次想象倘若她活色生香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的魔族女子，优雅地倚坐在苍青色全合金打造的军备箱上，指尖轻点在唇瓣，对他玩味地笑着。

……

艾尔文斯感觉得到，他的导师心情好极了。

脚尖轻点地面的声音。他在那里转……一下午不知道转多少个圈圈了。

“先生……先生。”他喊他，“您好像很高兴。”

“是啊是啊。只是想想就高兴！”风时扑来，把头扎进他的怀里滚啊滚，“卡内基是传奇之一的法师院长。卡罗琳姐姐——她后来成为深渊大君了！”

波浪般的银发被他给滚得乱糟糟的。风时伸手随便抓往后面一掠，改而开始蹭他的脸，“你看，艾文，多亏了你把神格给抢回来。”

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轻轻地抿了抿唇。……熟悉的情景。这些天他一直所掩藏着的忧虑在他心中因之而再一次浮现。

这一次，他无法做到再度把它给吞咽下去。等到导师终于安静了些，他摸索着帮他理了理头发，“先生。”

“嗯？”风时的唇角依然挂着笑涡，他坐到他的身边，“艾文你说？”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抱歉这个问题的不合时宜。从那天我就想问，先生……您把神格献祭，改变法则破除了等阶限制。”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风时又“嗯”了一声，等着他接下来所要说的。

“献祭了，就没有了，是吗？”

“当然了！我记得你的语言学得很好的，应该不至于不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风时说道，突然惊慌起来，“哎呀，难道说，你伤到了脑子吗？！”

一边惊恐地喊着，一边就又要去找卡内基，银色的发丝因为他转头的动作而猛地甩到精灵脸上，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一言难尽地拉住他。

“哦！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风时这时也意识到不妥，忙不迭地解说，“我是说，有病就要快点去治，艾文！”

他挣着要离开，直到，隔着符文带感受到精灵那宛若实质般凝肃的视线。

心脏一点点地向上提起来，风时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

“……怎么了？”

“神格没了，就意味着您失去了神明不死的特性。”艾尔文斯轻轻地说，但每一个字都千钧沉重，“先生，您是不是……就会死了？”

风时怔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坐好，拉住了他的手。

艾尔文斯没有得到答案。他痛苦地又问了一遍：“……先生！”

“不会的，艾文。”风时飞快地说，“你看，就算没有了神明的特质，但魅魔也是一种不死生物——”

“但魅魔的不死和神明的不死是不同的。”艾尔文斯说，“使用特殊的灵魂魔法，就可以永远地杀死魅魔，卡内基对这一点在书上有记载。但对神明——任何手段都绝无可能真正杀死一位神明。”

风时无声地咬了咬唇瓣。

“是这样。不过，我只需要小心些就可以了，那些作用于灵魂的手段，想要生效首先要比我的灵魂更加强大，但作为一个曾经的神明——试问有谁能做到比我的灵魂更加强大呢？”

他说着，把他抱到怀里揉搓，“不用担心，和之前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艾尔文斯喃喃地重复道，真切地开始难过起来。

“哎呀。你看看你！”风时喊道，“——还担心起我了，就算是虚假的属性那也是不死属性好吗？而且我的心心还额外给我多了一条命。你呢？——完全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手段，一被杀，就会死，而且永远地死了。”

“但我原本就没有——我们精灵就是这样。”艾尔文斯轻声说，“您原本有的，可是现在没了，原本是神明，而现在则成了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