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万人迷艰难端水中(94)
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清楚的,似乎师尊从前的人生都只是寥寥数语的前言,到这里故事在真正开始。
第一次迈上宫门前的玉阶时,落下的冰雹是如何软化成雨水,打湿小弟子的肩头;第一次手把手削出一只蓝蝶时,蝴蝶振翅,鳞粉是如何把落在交握的双手上。幽冥界忘川河能腐蚀生魂的可怖一笔带过,返魂树的纹路却一圈圈详细描摹,制成香丸燃起的轻烟更是袅袅娜娜。
杀戮剑法次次落下,看似依旧冷漠无情,却有了偏袒,有了目的,因这偏心反而更显阴森。
就像烟会凝成水,水会冻结成冰,寒冷苍白的冰在天光之下亦能折射出眩目的光彩。为了光彩恒存,从此,视天道为仇敌。
这种仇恨的力量似乎源于某种呼之欲出、却难以言表的理由。
贺拂耽无法理解,但沉默下来。
几日之间看遍一个渡劫期修士两百多年的生命,虽然只是浩瀚记忆中最不设防的一小段,依然让人疲惫至极。
他真的不再反抗来自师尊的爱抚,甚至会在耐不住身上人轻声请求诱哄的时候,稍稍配合一二。
梦境的力量越来越小了。
从窗外望去,远处的情花谷已经消失。阶前冰原逐渐融化,望舒峰、望舒河、望舒顶,都化为一片空茫。
有时候因为受不住冲撞而扯住床幔想要逃走,床幔也会因为突然的大力消散在空气中。踉跄之后,又跌回身后人怀中。
最后一晚,连床前的玉砖也开始斑驳。
满帐返魂香和冰雪气都在淡去,只有落在身上的吻依然滚烫潮湿,以及夹杂在亲吻中的呢喃声里,浓烈情|欲自始至终不曾减弱。
“阿拂再叫一声为师的名字吧。”
“……”
“还是不肯吗?可是只有阿拂念得这样好听。”
“……”
“叫一次吧阿拂。叫一次我的名字,我就停下来。”
“师尊……”
起伏中贺拂耽勉强找回神志,开口说出这几日思考良久的请求。
“梦境快结束了。醒来之后,师尊可不可以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次轮到衡清君沉默。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像是听见小孩子的无理取闹,笑声中有点不以为意的无奈。
“这究竟是不是梦,九日了,阿拂,你莫非还没有品尝出来吗?”
突然被刻意地重重碾过,贺拂耽喘了口气,不等从剧烈的刺激下清醒过来,就听见身后人继续道:
“我对阿拂做了这样坏的事,当然是要对阿拂负责的。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何况……”
那人一只手就将他彻底压制住,很缓慢地动着,另一只手还能慢条斯理地翻阅床头书页。
贺拂耽听见耳边纸页翻动的沙沙声,这声音在这几日里每一次响起都能让他毛骨悚然。
“阿拂,在为你重塑道心之前,你我还要一直这样下去。”
贺拂耽猛然向后看去,眼角飞红映衬着眼中许久不曾流露过的惊惧。
这副模样实在可怜又可爱,衡清君低头在他颊边一吻。
“阿拂救了我,我也会救阿拂。我与阿拂会一直双修,直到阿拂好起来。”
贺拂耽闭了闭眼。
梦中梦里师尊执剑对抗天道的身影再次浮现,那个答案似乎更清晰了,只差一声叫破,却堵在喉间,再开口时嗓音干涩。
“师尊明知这是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用没用?”
“师尊到底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师尊本可飞升,何必为了我自毁道途呢?”
“阿拂会与我一同飞升。”
贺拂耽忍无可忍:“骆衡清!”
“我在。”被唤的人轻笑,“阿拂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贺拂耽悲哀地看着他,知道这一次依然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还是无法改变师尊做出的任何决定。
他呆呆看着头顶的承尘。
“师尊想怎么负责呢?”
“我会娶阿拂。”
在贺拂耽反映过来之前,手中突然多出一个冷硬之物。他低头看去,看见一卷玉简正躺在掌心。
身后人将玉简展开,握住他的手,一同将上面那个唯一属于魔族的名字抹除后,又轻轻抚过“鹤福”二字。
贺拂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挣扎道:“师尊!玄度宗内外无人不知你我是师徒,师尊不可以这样做!”
“修士从心,当不拘小节。若正魔都可以结合,师徒又为何不可?还是说,阿拂宁愿和一个魔头……也不愿和师尊?”
最后几个字已经有压抑不住的妒火,吐息在贺拂耽耳边,狠厉得如同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