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713)
姜鹤凝眉思索片刻,郑重道:“我在巡逻。”
裘斯年:“……”
事情绝不会如此凑巧。
姜鹤是六皇子的侍卫长,巡察府邸这种事情,本用不着他去做。
裘斯年看得分明,方才姜鹤是用弹弓攻击他的。
若非姜鹤早早盯着墙头,时时戒备,否则不会这样快地做出反应。
合理的解释便只有一个:
自己登上六皇子府墙头时,姜鹤是把守在竹林附近的,且正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
他又不似自己,没长舌头,发现有人入侵,为何不立时叫嚷起来,而是闷不吭声地越墙来追自己?
这全然不符合一个皇子府守卫的操守。
姜鹤为何能确信,自己就不是声东击西的那个诱饵?
万一自己是故意露出行踪,调开他这个最能干的侍卫,另外准备了杀招,剑指六皇子呢?
无论如何,姜鹤第一时刻都合该向主子示警才是。
……除非,六皇子本人,就在竹林附近。
姜鹤追出去时,六皇子便已经知道有危险,自会提高警惕。
而姜鹤不肯示警,大概是六皇子正在做什么要紧事情,怕惊动了旁人。
是了。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思及此,裘斯年在废纸上无奈落笔,提醒道:“下次撒谎,不要想那么久。”
姜鹤:“?”
厉害,居然能看出他在撒谎。
一边暗自钦佩,姜鹤一边俯下身去,把他扔下的纸团一一捡起,递还给了他。
裘斯年知道这些私密之语不便示人,便配合着他销起赃来。
一一数着纸团,确保打扫干净了,姜鹤拍拍手,一脸正直地从脚下的一堆碎砖乱瓦中翻拣出一块完整的砖头,在手中掂了掂。
“砰!”
裘斯年还未及反应,眼前便是一黑。
青砖在他脑袋上断作两截。
裘斯年踉跄着扶住墙壁,视野里黑朦一片,金星乱迸。
亏得他体质强健,才勉强没晕过去。
朦胧中,他眼睁睁看着姜鹤又从怀里哗啦啦地扯出一把大锁,比比划划的,试图拿那个铜锁头再往自己的脑袋上来一下。
可他露出了少许踌躇与不忍之色。
最终,他还是弃用了锁头,转而拾起一块新砖,伸手给他顺了顺毛,随即——
“咚!”
在彻底晕过去前,裘斯年想,娘的,阴沟里翻船了。
姜鹤到底是变心了,和小将军的旧日情谊,竟抵不过对新主的忠心。
裘斯年不后悔照拂了他。
他只是有些后悔,没有把姜鹤护得更周全些。
大人在地底下见到他时,大概是要笑话他了。
他命这样大,家里人全死绝了,他还硬是不死,最后竟然折在了两块板砖底下?
……
夜露掸落在他眼皮上时,裘斯年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缓缓上浮。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竹叶沁凉的香气渗入肺腑。
几点流萤穿林而过,他眯起眼睛,以为是星沉至眼前,茫茫然地伸手去抓握。
他想,黄泉之下,竟有星星。
抓一个,带给大人作见面礼吧。
在他恍惚于碧落幽冥间时,不意听得一声轻快的招呼:“哟,醒了?”
这声音宛如一柄刺破迷障的利刃。
裘斯年浑身剧震,涣散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竭力去看、去寻。
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盘腿坐在他身侧不远处,膝头摆着几张皱巴巴的纸。
乐无涯正一遍遍地尝试用手掌抚平那皱褶。
摆在最上面的,正是那句“……护我之人。眷你之人。天下至善之人。我的恩人。”
乐无涯见他眼睛虚茫,却急切地伸手够他,心中一阵怅然,又一阵酸楚。
他照他脑门上轻点了一下:“小阿四,痴心人。”
裘斯年眼前顿时蒙上了一层热腾腾的薄雾,牙关咯咯地碰撞了起来。
裘斯年本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
他对亲人的爱是刻入骨血的,但他已记不清他们的面目。
到了宫里,有内侍欣赏他,给他好吃好喝,教他读书识字,他亦是感激的。
但待他再入宫闱,想要为他养老送终时,却得知那位内侍在先太子的祭礼上失仪,不慎跌破了一个花瓶,被皇上下令拖出去,“服侍先太子”而去了。
他好不容易给自己觅得了一个亲人。
可那人亦是天不假年。
有时,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八字太硬,刑克万物,是靠吸着旁人的寿数,才练就了一条这样死也死不去的命。
乐大人叫他活着,他就活着,即便时刻预备着跌个粉身碎骨,他也不怕。
只是裘斯年偶尔会去荒废了的乐府,在那里蜷着睡上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