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洗白计划(9)
她从匣中取了金梗线,先顺山茶花瓣的弧度盘金。金梗软又脆,转弯时得屏住气轻捻,稍用力就断,钉线更要巧,针得从金梗缝隙斜扎进去。
曾经她为了练盘金绣,指尖不知被扎破过多少回,夜里对着烛火练到眼酸,却总在挑针时失了分寸。可此刻握着针,记忆里捻针走线的弧度忽然清晰起来,那是苏巧娘刻在骨血里的天赋,混着她曾经没日没夜的苦练,思绪像堵了许久的渠忽然通了。
提针在素绢上游走,挑时如蛛丝拂过,绣出花瓣边缘的薄透;压时似叠浪堆沙,堆出花蕊中心的厚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团扇上已盘出簇西府海棠,迎着烛火看,水光婉转,栩栩如生。
苏锦绣抿嘴笑了笑,把团扇轻轻搁在案上,明天拿去华韵阁卖了换些钱,再探探别的门道。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喘,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她轻手轻脚挪到床边坐下,只见闻时钦眉头拧得紧紧的,额角渗着细汗,像是魇着了,嘴里还含糊地念着什么。
没片刻,那低喃清晰了些,是带着颤的“别走……”。
话音刚落,闻时钦眉头拧得更紧,额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苏锦绣瞧他这魇着的模样实在难受,便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阿钦?阿钦醒醒。”
闻时钦惊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黑眸里还蒙着未散的惊惶,额角的汗珠掉在褥子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直勾勾盯着苏锦绣,像是要确认眼前人是不是真的在这儿。
苏锦绣被他看得心头发紧,蹙眉问道:“魇着了?”
闻时钦没应声,只是低下头,黑发垂落下来,遮了大半张脸,添了几分清俊里的沉敛。身上那件素白寝衣松松垮垮挂着,隐约能看出肩背挺直的线条,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与利落。
他沉默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眸里情绪翻涌,瞧着复杂得很。
终于,他哑着嗓子开口:“阿姐,如果有一天……有锦衣华袍的人要带你走,你别跟他走。”
苏锦绣一愣。
“就算他说能让我飞黄腾达,能给你堆成山的金银珠宝,你都别信。”
“那些都是假的,”他眼中满是恳切与哀求,“只有我是真的……只有我不会害你……”
苏锦绣彻底懵了,只当他是噩梦还没缓过神,顺着话头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好,我不跟他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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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同载酒 解忧有杜康,欢处更难忘。……
意识又坠进朦胧的梦里。
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忍着没让落下来。
眼前走来个熟悉身影。是谁?想不起,心下却知,这人可以依靠。
心口急得发慌,那些淤痕的疼,被折磨、被威胁的怕,都堵在喉咙口想往外涌。
救我,看看我的伤,带我走。
可唇瓣像被黏住了,怎么也张不开。四肢沉得挪不动,指尖攥得发白,发不出半分求救的声息。
那人目光里似有担忧,她却只能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神情,声音淡得像风过水面:
“没事的,快回去忙吧。”
心里的呼救撞得胸腔疼,嘴上却只有这一句,轻飘飘地送出去,连自己都觉得冷。
“小娘子!”
一声朗喝砸过来,苏锦绣浑身一颤,眼前还蒙着层噩梦的昏黑,身子已不受控地从凳上滑下去,一屁股磕在华韵阁的青砖地上,疼得她倒抽口冷气,眉头狠狠拧成团。
苏锦绣抬眼一瞧,火气就先窜了上来。
应不寐摇着折扇蹲在她面前,风流昳丽,笑眼眯眯,墨色衣袍铺展在地上,像摊开的鸦羽。
旁边的绣娘们捂着嘴偷笑,七嘴八舌夸道长俊朗,应不寐受用的很,却唯独盯着苏锦绣蹙眉的模样。他手里还捏着朵玉兰花,直直要往她鬓边插:“刚瞧你睡得不安稳,给你簪朵花压惊。”
苏锦绣心中还有噩梦余悸,赶紧偏头躲开。
“别碰我!”
应不寐却笑得更欢,桃花眼都弯起:“怎的还凶?”说罢就伸手要拉她起来。
苏锦绣把他手打开,自己扶着凳子慢慢站起,屁股还在隐隐作痛,声音发闷:“你怎么在这?”
“老板娘是我旧相识,”应不寐收起折扇敲了敲掌心,说得理直气壮,“我来买东西不成?”
苏锦绣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一瘸一拐挪回绣案旁。
前几日她进了这华韵阁做绣娘,此阁规定,绣娘皆以二字为称,故而她用了自己的原名“锦绣”。在这从早绣到午后,每日能得一百五十文,到了古代还给自己找了个朝九晚五的营生,想想都觉得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