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不想做皇帝+番外(549)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跟应天棋说。
“别哭。”
应天棋抱着方南巳,听着他几不可闻的声音,本不想搭理,恍然却察觉到什么,于是直起身子低头看去,便见方南巳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沾血的小布袋。
“我哭一哭你也要管,你怎么事儿这么多……”
应天棋握紧那小布袋,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他没急着打开,而是放轻声音同方南巳说:
“我不恨你,我说气话骗你的,方南巳,我最爱你了……”
他用手心贴着方南巳的脸,语气很是温柔: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累了,我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担心……阿时,别怕,没关系,你睡吧。我一直爱你的。”
于是方南巳轻轻扬唇笑了。
他抬起手,像是想碰碰应天棋的脸颊。
其实有一句话,他很早就想说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与这人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是在他家的后巷。
那是深夜,他听见响动翻上后墙,便见那人站在巷子里,迷茫地左右张望,像是一只躲在枝头的雀鸟。
后来,那人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看来。
那双眼睛,比方南巳见过的所有星星都要明亮。
被血染红的手垂落,怀里的人再无声息。
宫人太医匆匆赶到,应天棋不让他们碰他,直到山青架着他把他拖开,他才松开方南巳,坐在一旁怔愣地看着这一切。
云仪也来了,跟着宫人忙活一阵,又走到应天棋身边,和他说了些什么话,应天棋也没太听清。
“肩膀箭伤……剧毒……”
“此毒无解……毒性很强……原本早就该……但不知为何……现在……”
“……陛下节哀。”
节哀?
节什么哀?
应天棋有些恍惚,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被染红的布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神,打开那个小袋子,从里面倒出了一把椭圆的豆子。
“这是什么……?”
应天棋把手递向云仪。
云仪捏起一片观察片刻,告诉他:
“这是宫粉紫荆的种子。”
“……”
应天棋缓缓蜷起手指,把那捧种子握在手里,忽地笑了。
笑着笑着,他发现天地都在摇晃旋转,直到他倒在了地上,才恍然发觉,原来在转的是自己。
他听见谁的声音远得像是从天际传来:
“……陛下!!!”
-
那天晕倒后,应天棋病了一场。
病了整整两日,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第三日才病愈醒来。
大家知道方大将军去得突然,陛下哀痛至极加上连日劳累才会病倒,本以为他醒后还要哀伤一段时间才能缓过劲,谁想他却像是没事人似的,病一好就开始亲自主持宫中大小事宜。
只熟悉他的人都觉得他的情绪好像没有往日鲜活了,冷静麻木得像个木偶人。
又过了四日,被困在良山的大部队终于回到了皇城,于是又有更多人得知了方南巳的死讯。
作为方南巳唯一的亲人,方南辰知道此事后倒没有太大反应,只一个人沉默了很久,等缓过劲来,还反过来劝应天棋不要太悲伤。
出连昭是除应弈外知道最多的人,听闻噩耗,她过来陪了应天棋很久,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默默拍拍他的肩膀。
应天棋有些无奈,说了很多遍自己没事,出连昭也不信,只觉得他是心痛过度,痛傻了,傻到连流眼泪都不会了。
但其实,应天棋真的没有他们想得那么脆弱。
他和方南巳的永别是注定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他早就为此做足了准备,在以往无数个夜晚预设过那情形无数次。
其实,若方南巳没中那支毒箭,就算多出那一个月又如何呢?
虽然总是劝方南巳好好活着,但应天棋心里也知道,以方南巳的经历和性子,如果自己走了,他能甘愿好好活下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再说,他们这种相距千年的分别,和生离死别,又有什么差别?
死对方南巳来说是一种解脱,而应天棋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方南巳的离去。
他想和方南巳在一起,但更尊重方南巳自己的选择。比起煎熬着孤单地活下去,轻松释然地面对死亡显然是方南巳更想要的。
应天棋想通了,便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