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香事(232)

作者:浣若君

也不知,我家这贵客订的酒,灌出来了否?”

进来的是齐梅的妹妹,齐蜜。

要说齐梅,渭河县是个长嘴的,给张块板儿,她的所作所为就能说上三天三夜。

齐蜜比齐梅命好,嫁的是学台,官夫人,保养得好,气度也大,衣着非凡,于这渭河县,也算是个人物了。

但齐蜜这妇人,虽说笑的甜,却极为难缠。

康老夫人立刻将她迎了进来,说道:“却原来,是二姑娘你要的酒,真真儿的难堪,孩子们的生意上出了点子麻烦,这酒……”

“与她无关,酒是贫洒家要的,夫人说予贫僧听便是。”这齐蜜的身后,居然跟着个五大三粗,高壮似尊铁塔般的和尚,头顶戒疤秃起,瞧着就叫人发寒。

他手中一根禅质,青铜材质,高至少在九尺之上,随着他的行步,砸在地上,新铺过的青砖地上便是一个深坑。

僧人买酒,本就怪异,偏这僧人往桌上拍了一张订单,粗声道:“须知,这订单可是白纸黑字,东家罗锦棠的私戳都在上头,今日交不了货,岂止银子,连这酒肆,都得归予洒家,就在此刻,立刻给洒家把酒交出来,否则的话,洒家就得接手了这酒肆。”

说着,他又是重重一砸,禅杖震的柜台上的酒坛子都哐哐作响。

康老夫人上前一步,道:“客官,生意讲的是个往来,您这未免强辞夺理……”

“要么酒,要么酒肆,此刻洒家就要,少说废话。”僧人粗声粗气,显而易见的,这就是来砸场子的。

葛牙妹给吓的一颤,再瞧齐蜜似只笑面虎似的在圈椅上坐着,忽而明白过来,怕是齐家贼心不死,还在图锦棠的酒肆,只是这家子手段越来越刁钻,如今还弄来一个虬筋蟒臂的武僧来,这武僧一瞧就是身怀武功的,真打砸起来,谁能拼得过?

她给葛大壮个眼色,悄声道:“哥,赶快儿的,去报官吧。”

再不报官,她怕锦棠回来,得叫这武僧撕了去。

葛牙妹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便嫁到康家,也是颤颤兢兢,无一日怕康老夫人这个婆婆要发作,要为难自己的,便康老夫人笑,她因为罗家老太太种的阴影,总觉得康老夫人别有用心。

直到此刻,她自己已然怕的要死了,才发现自已这新婆婆,端地是个能当大事的。

康老夫人虽说是个瘦瘦小小的南女,一把拍上桌子,戒指砸的桌面一声脆响,却是绝不示弱:“我经商三十多年,还没见过个进了人家酒肆就要人家赔酒肆的,你一个和尚买酒,本就于礼不合,还来抢劫,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僧人自然是黄爱莲那忠实的走狗,薛才义。

他捧起订单,也不知怎的一拍,订单上面曾经隐着的那行字迹,就浮显了出来:“老夫人,这可是你们东家罗锦棠亲自压过戳的,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徜若三天内供不出酒,以酒肆来偿。”

康老夫人犹还不敢相信,捧过订单,上面清清晰晰两行字,果真这么写着。

她行商三十多年,一眼就懂了,这是拿白醋,浸过桦树的皮,再和着墨,然后书出来的字儿,晾的时候,不易显现,随着纸张热度增高,字就出来了。

这和尚当是有内力,所以订单在他手上,字迹就会特别明显。

她咬牙道:“你这个无赖野和尚,居然玩这一手,本夫人今儿要告官,叫官拿你。”

薛才义勾唇一笑,道:“那咱们就等着官吧。”

事实上虽然康老夫人声音很大,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官府信的是白纸黑字,哪怕对方是诬赖,你签了这样的订单,压了自己的戳,官府认的,就是白纸黑字。

按理来说,白纸一张,阳光下这种字总会有字迹,一般人也不会着这种道儿,但是葛大顺识文不多,就着了人家的道儿了,真真儿是,哑巴亏。

不一会儿,县衙的捕块们蜂涌而止,整个儿的,把罗家酒肆给围了起来。

*

酒肆里快闹反天了,连县衙的捕块都进去了,锦棠却一点也不着急。

深秋的渭河畔,绿柳盈盈,锦棠才从外面回来,进门前,遥遥望了眼街对面,一个穿着牙白色的绸罩纱长衣,雪白色长裙的女子,日光下搭着把油纸伞,就在对面一颗垂柳树下站着。

不用说,自然是黄爱莲喽。

王金丹弃文从武,如今已是京城羽林卫的副指挥使了。

陈淮安走的时候,齐高高那个墙头草也跟着去凑热闹了,不过骡驹并没有去,还在秦州城里混着。

锦棠连夜去了趟秦州城,跟骡驹两个骑着马,把渭河县走了个遍,才发现,黄爱莲并非形单影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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