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细碎的阳光往门口看去，正在清点一箱箱银子的户部官员似乎都成了背景，唯有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似乎也没了藏在笑容和和谐下的争锋。

胤禛罕见的在户部，这个办公的地方，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没有人发现这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只有崽崽似乎感觉到阿玛心情的变化，开心的抱住他撒欢，然后又亲昵的轮流在两个叔叔和阿玛之间玩闹起来。

四爷当然不会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

几乎是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时候，大刀阔斧的就开始追讨欠款。

在清查期间

借钱比较少的，没有贪污这样明显恶劣情节的，是最宽容的，有钱可以直接还，若是真的有困难，也可以按照每季度还固定比例钱财的方式还款，三年期，五年期，八年期都有。

这一部分人大多是真的有困难，或者是上官和身边的人都支借了，即使没有那个心，也不得不为了“合群”去户部支借欠款。

他们的反应是最小的，甚至不少人因为胤禟和胤俄的事情，不免有些胡思乱想，本来借的少的很多都胆小，这种时候愈发想得多，这群人很多都主动一次性还清了所有支借的欠款。

至于那些支借数额巨大的，造假账、贪污、以执行政令为名义亏空的，动辄几十万两、几百万两的，应当被革职查办，限期内必须归还欠款，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按照四爷的最初的想法，凡是上了百万两的，都该立刻归还欠款，否则就送入大牢，直接抄家，家产充公，以归还支借国库的银钱。

只不过也许有了个良好的开端，最后并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他本以为要用铁血手腕才能打开的局面，比原来预料的阻力小了不少。

不过即使是有了这样良好的开局，但是其中的艰难险阻也是不可言说。

对户部快刀斩乱麻的整顿，对满朝文武轰轰烈烈的追讨欠款，没有人能逃脱，没有人能说情。

在整个朝中上下无不信奉人情世故这个金科玉律的时候，所有人头一次发现，这条金科玉律竟然没有用了。

无数官员暗暗心惊的同时，也都在私下议论着。

“之前听说雍亲王整顿河工的传言我还觉得有些夸大，现在看不仅手腕过人，还真的不近人情，不愧冷面王这个称号。”

“就连江南那位都老实还钱了，还不敢做小动作，连传言都不敢传出来，哭穷暗讽雍亲王不顾老臣安危，我是着实没想到啊。”

“谁还敢哭穷，雍亲王可是直接张贴布告，每三天就更新一次欠款金额最大的前十名，还呼吁所有百姓监督。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能穿绫罗绸缎，不能进出酒楼，也不能出入任何花销大点的店，就连府里的下人去采购一些上好的食材都能被揭发，这可怎么过？”

“着实没想到百姓能如此敏锐，还无孔不入，四爷这一招可谓神来之笔。”

“我倒是觉得每三天更新一次前十名，这个才真的是釜底抽薪，尤其是其余那些借款也多，但是没上榜的，若是前面一旦有人还了，都会担心自己家族臭名昭告天下，还要被百姓监督，上榜的心焦，没上榜的也心焦，若是不能团结，有了一个退缩，就更是烈火油烹了。”

“妙哉，妙哉~”

虽然招了不少骂名，但这都是少数利欲熏心的官员，和钟鸣鼎盛一心捞钱的家族。

更多的百姓、更多读书人、更多心中还有正气的官员，都忍不住对雍亲王赞不绝口，觉得大快人心。

但是现在在外面被许多人称赞的雍亲王，刚刚稍微歇了一口气回到家，就被崽崽直接抓住。

看着瘦了一大圈的阿玛，崽崽眼眶一下就红了，黑亮的眸子都装满了泪水，小手抓着他的衣摆指责道：“阿玛明明说过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在外还不近人情，被誉为“铁血手腕”的四爷，哪里还有一点冷面王的架势？

有点慌忙地抱起瘪着小嘴，看起来可怜兮兮、要哭不哭的崽崽，拍着他的背，干巴巴的哄起来。

第87章 二合一

胤禛伸手抹去了崽崽眼睛里的泪水, 哄道：“不哭，阿玛这不是没事吗？”

“阿玛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 呜呜, 阿玛不乖！”

明明他都有乖乖听话，不出门去玩在家里念书的, 阿玛大骗子！

“嗯，阿玛不乖。”

感觉到阿玛的大手在自己眼睛旁边轻轻擦眼泪, 崽崽抬起小手握住阿玛的手, 用力在上面抹了一把眼泪, 随即才小声道：“我不哭, 阿玛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四爷本来有点抽疼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温热泪水包围, 连带着他的眼眶都热了起来，偏过头去，不想让小家伙察觉到他此刻的异样。

用阿玛的手擦干净眼泪的易安睁开眼, 就看到胤禛偏过去的脸庞：“阿玛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 还关切的伸出小手摸摸胤禛的额头。

四爷抓住崽崽的手，安抚道：“阿玛没事。”

崽崽用有点怀疑的大眼睛瞧着他，微红的眼眶看起来有些小可怜, 但是就这样凝视过来，任谁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都受不了。

幸好这个时候苏培盛上前轻声道：“晚膳备好了, 主子爷可要现在去用膳？”

四爷处理完公务回来的时候, 确实天色不早, 快到用晚膳的时候。

易安听到就觉得眼前一亮, 恨不得赶紧拉着阿玛往里走, 想到府里的晚膳, 崽崽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急吼吼的道：“阿玛在外面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回来多吃点，把肉肉养回来。”

四爷看着似乎因为找到方法而恢复活力的崽崽，也没拒绝，捏着那双肉乎乎的小手就跟他走去。

府里的大厨房是收到过苏培盛传回来的消息的，得知四爷今天可能回来，膳食准备的比平日里丰富许多。

“哇——”

“好多吃的，阿玛好好吃饭，应该很快就能胖回来了。”

满桌子的好吃，要么滋味鲜甜，要么鲜香扑鼻，易安一看就觉得很喜欢。

崽崽关切的指了几道胤禛平日里最爱吃的菜，关切道：“阿玛先吃这些垫垫肚子，外面是不是做不出阿玛你喜欢的味道？”

胤禛享受着崽崽的关心，接过他夹过来菜慢慢吃起来。

府里经过这么多年学习，按照府里人口味锻炼厨艺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味道自然是比外面好。

在紧绷神经，高压下忙碌许久的胤禛，此刻享受着小家伙给布菜，品尝着最合自己胃口的热腾腾的小菜，简直不要太舒服。

崽崽又给阿玛夹了一块排骨，还不忘小大人似的叮嘱道：“阿玛你多吃点！”

胤禛瞧着这块看起来崽崽最爱的排骨，也没拒绝，夹起来吃掉之后，也又换了一双夹了一块，给只顾着投喂，连自己都没顾上吃的小家伙。

“你也吃。”

崽崽看见自己碗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块小排骨，脑海里自动就出现了那种浓郁的肉香，还有肉汁丰盈的口感，赶紧夹起来嗷呜一口吃到嘴里，看起来明显很喜欢。

“真香呀~”

四爷看他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顿时也觉得食欲变得好了不少。

正准备再投喂一筷子，就听见崽崽催促道：“阿玛你快吃，安安都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哒！”

胤禛眼中下意识漾起笑意，但是等低下头来又吃了一口之后，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臭小子这么说，岂不是说他还没长大，还不如他会照顾自己？

胤禛抬眸去看身侧的小家伙，就看到他小嘴努力的啃着一个鸡腿，白净的小脸上都蹭了点油，鼻尖上甚至沾了一点酱汁的痕迹。

还没等他说什么，崽崽就已经抬头看向他。

似乎是发现阿玛又没有好好吃饭，小眉头微微一皱，一副“看来这个家还是要靠我”的严肃小模样道：“阿玛这个虾肉好吃，你多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