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掏了钱接过满满两碗冰粉，两人迫不及待地在摊位前吃起来。

那小娘子舀了一大勺冰粉，嘶溜一下滑进嘴里，然后舔了舔嘴唇沾上的红糖浆：“好吃！”

江杳杳最喜欢看别人吃得欢畅的样子，更喜欢别人夸她做得好吃，不禁也眉眼弯弯。

“吁！——吁！——”

忽然听得凄厉的马鸣和男子的怒喝，只见不远处，一匹黑马横冲直撞而来，马上的男子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拼命勒着缰绳，奈何马似是受了什么刺激，根本不受控制。

男子只能冲着人群大吼：“让开！快让开啊！”

不料那马一个嘶吼，一撅蹄子，竟将人从马背上掀翻下来。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人群慌忙四散。

发了狂的马几步便跃了过来，带倒了街边的几个竹筐，果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江杳杳一把扯过端着碗呆楞在原地的红裙小娘子，看准马跑过来的位置，用力把自己那架推车推了出去。

狂奔的马匹丝毫未减速，径直向前冲去，把推车撞出好几丈远，车上的冰粉桶咕噜噜滚落下来撒了一地。

不过经这么一挡，那马的腿受了伤，颠簸了几下最后重重摔在地上，总算消停了下来。

几名坊丁终于得以上前控住马，伤者也被赶紧送往医馆救治，所幸江杳杳出手果断，几位伤者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是被甩下马的男子，看样子是断了骨头。

一片狼藉下，江杳杳走向自己的车子。车身木架断了好几根，勉强还能维持住不散架。车上的物品散落一地，碗也都打碎了。

江杳杳叹口气，蹲下来开始收拾东西。

“小心手。”

江杳杳闻声向后看去。

第4章 肉夹馍

裴敬之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正低头看着她。

“裴侍郎？”江杳杳起身，“您怎么过来了。”

“刚好与京兆府郑少尹一同在旁边酒肆饮酒，听到这边有动静，便过来看看。”

江杳杳这才发现夜色掩映之下，裴敬之的脸上泛着微微的酡红。

两人说话间郑少尹已走了过来，这位京兆府少尹同样颇为年轻，一双细长桃花眼笑眯眯的。

“情况如何？”裴敬之问道。

“人没事，马死了。”郑言的神色倏忽沉了下来，“马我已命人送去府衙另仵作查验。”

马死了？

“那个，我可否问一下，”江杳杳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开口道，“这马，不会要我赔钱吧？”

听完这话，裴敬之与郑言双双楞了下，反应过来后郑言捧腹哈哈大笑，裴敬之虚握拳在唇边掩了掩，轻咳了两下。

“江娘子不必担忧。”郑言重新恢复了正经模样，“若不是江娘子，只怕伤者就不止这么几位了。”

说罢郑言敛神，深深向了江杳杳鞠了一躬。

“一来作为父母官感谢江娘子今日奋勇之举，二来，”郑言往边上侧了侧身，“私心感谢江娘子搭救舍妹。”

他这一侧，身后跟出来个红榴花裙的小娘子，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阿姊我叫郑瑶，谢谢你救了我。”

“郑少尹、郑娘子言重了，这是应当的，哪有见人有难却不救的道理。”江杳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派正气。

“我先送阿瑶回家，之后再去京兆府处理今日之事。”郑言看向一边的裴敬之，“可惜了今日的千里香，改日我再请你喝个痛快。”

说罢与江杳杳及裴敬之道别，拍拍郑瑶的头，示意她一起回家。

二人刚走开两步，郑瑶却忽然回头对着江杳杳认真道：“姐姐你做的红糖冰粉真好吃。”

末了又补了句：“下次来我家玩呀！我家厨房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送走了郑家兄妹俩，江杳杳问裴敬之：“裴侍郎您还不回府吗？”

裴敬之不答话，只从鼻子里发出个音似“嗯”的声音，也没有其他动作，江杳杳猜不透他的意思，又不好干杵着，便转头继续收拾那堆摊子。

她挑拣出几个没被摔烂的碗，又抱起大桶搬回车上。随着桶放下，车子吱嘎一声往下一沉，江杳杳心也跟着一颤，赶紧把桶一把抱起。

裴敬之此前吩咐仆从去牵的马终于牵过来了，仆从看着裴敬之皱起的眉头，心里直泛苦，这安驼具花了不少时间，也不能怪我啊。

“你的车子就放这里吧，我让人看看能不能修。”裴敬之让仆从接过江杳杳手里的大桶，在马背驼具上放好，又把其他的碗碟等物拿过来架好。

安置好后，裴敬之从仆从手里接过缰绳，对着江杳杳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夏季的夜空格外干净，一颗颗繁星缀满夜幕，或明或暗，是在现代社会中未曾见过的美景。

两人一马静静行在路上，只听得木桶在马背上颠簸相碰发出的声响。

江杳杳正努力找话题想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却不想裴敬之先开了口：“可惜了，没吃到红糖冰粉。”

“您想吃的话下次我做了给您送些到府上。”

“下次是什么时候？”

“那要看什么时候又有薜荔果啦。”

“薜荔果……是何物？”

“就是一种野果子，绿色的像秤砣，冰粉就是用它的籽做出来的。”

贺府离庆延街不远，说话间便已到了。

“今日多谢裴侍郎了。”江杳杳取下马背上的东西，抱在怀里，大大的桶把她的脸遮了一大半去。

“方才街上骚动时，我跟郑少尹只饮了些酒，并未来得及用膳。 ”裴敬之突然开口道。

“唔，所以？”江杳杳歪着脖子从桶后探出头来。

“所以，现下有些饿了。”

江杳杳在脑海中消化了一下他的话，这是，让我给他，做点吃的？

可是总不能就让他这样进去吧？

江杳杳望向他，他就立在夜色里，定定地看着她，路边的灯笼照映着他的侧脸。

明黄的烛火下，他的眼中透露出一种期待。

“裴侍郎，去偏院外面等我！”江杳杳抛下这句话，便抱着东西蹬蹬蹬地从偏门跑了进去。

进了偏院，江杳杳把东西搁下就跑进了厨房。

阿锦正在院子里喂大黄，看见自家小娘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又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厨房，正想跟进去看看，就听见江杳杳让她去拿个捧盒来。

待她找出盒子拿进厨房时，看到江杳杳正在做肉夹馍。

肉是下午炖的卤肉，冰糖入锅熬至变色，倒入焯了水的五花肉炒上糖色，放入葱段、姜片，以及香叶、桂皮、八角、花椒、草果等香料继续翻炒出香味，加入适量清酱后，加水没过五花肉，持续炖上几个时辰，直至皮酥肉烂，一抿就化。

馍是现成的，从中间切开，塞上剁碎的肉，再用之前卖花糕剩下的油纸包好，放入捧盒里。

江杳杳拿着捧盒走到院子里，朝着院外试探着喊了喊：“裴侍郎？”

“嗯。”

“您小心，接好了！”

江杳杳将手中的捧盒抛了出去，盒子划了一道弧线落到院墙外。

墙外的裴敬之稳稳当当地接住。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今天这个，可不算。”

作者有话说：

江杳杳：呵呵。

裴敬之：嘻嘻。

第5章 鲜肉粽

端午节，整个长安城都弥漫着艾草和粽叶的味道。

天还未亮，偏院厨房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江杳杳忙碌了大半宿没合眼，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炉灶烧得正旺，木柴发出噼里啪嗞的声响，灶上两口大锅正溢出热气腾腾的白雾，粽叶香混合着糯米的米香，细一闻还有丰腴的肉香。

锅里蒸的正是鲜肉粽。刚蒸好的粽子烫手得很，江杳杳小心地拿起一只剥开粽叶，咬了一口，糯米粘稠得刚好，又被油香浸润，里面包裹的五花肉肥瘦相间，一抿便化在嘴里，粽叶的清香又很好地解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