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招呼的频率有点多，连白若若自己都开始诧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在蜀州城里这么出名，这么多人都认识自己了。白若若大大方方地挽住赵思见的手臂，两人没有目的地，却又慢悠悠的往前一直走着。

不知道两人走了多久，赵思见忽然开了口：“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白若若立刻愣住：“你家，没有被查抄吗？还能过去看的？”

赵思见摇了摇头：“皇帝已经把那里变成一片废墟了，所以大概是没有查封的必要了。那里没有人看守，也少有人过去，所以我想过去看看。”

白若若道：“那我陪你过去看看。”

赵思见点头。两人一路往城东查抄的安国公府走去。这段路很长，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走到多久。蜀州城里的繁华忽然戛然而止，人烟也变得稀少了起来。白若若忍不住抬头，远远地看见了一排残破的墙体。她心内道，这大概就是安国公府了。

随着安国公府越来越近，白若若也不自觉地捏紧了赵思见的手指。赵思见拍了拍白若若的手臂，安慰道：“没事，里面没有人的。”

白若若定了定心神，两人踱步走到了安国公府门口。门口的台阶已经残破不堪，朱漆大门上面沾满了污垢，牌匾也早就不知所踪，门口的石狮子不知所踪，旁边已经长满了荒草。尽管白若若在现代社会的时候看过不少电视剧，也知道经历过风波之后抄家的景象，但是变得这么荒凉的，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她忍不住道：“怎么，不是贴上皇家的封条，就这么晾在外面。而且，这门也开着，所有人都能看得到。”

赵思见低头道：“这就是皇帝的意思，让天下人看到，曾经赫赫扬扬的安国公府，是怎么在皇权之下一夜覆灭的。”

说完之后，赵思见拉起白若若的手，两人顺着台阶，一步步地往里面走。进入宅院之后，目之所及，白若若只觉得比外面还要荒凉很多倍。但是里面确实很大，从那些断壁残桓之中，还是可以看见往日赫赫扬扬的安国公府的几分残存的影子。

恍惚之间，白若若的眼前却浮现出了自己穿着红色的嫁衣，走进昔日繁华的安国公府的景象。作为一个穿越者，她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赵家没有出事，她或许就会按部就班地来到蜀州待嫁，走进安国公府的大宅院里，成为赵思见的夫人。

或许他们一年之中也不会见几次面，白若若大多就是会像现在的每一个夫人一样，相夫教子，养尊处优，等到孙子或者重孙子出生的时候，安然离世，在精致的笼子里面死去。成为这个时代每一个大家夫人的一个平凡缩影。

相比于之前，她现在过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赚的银子却是一分不少。现在还开了酒楼。和赵思见的关系倒是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要好的多了。所以如果让白若若再选择一次，她大概还是会选择这样的生活。

两人走的累了，就走进了一个抄手游廊，看到了一块可以坐下的地方。赵思见用自己的衣袖擦掉灰尘，给了白若若一个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白若若坐了下来，赵思见坐在了她旁边。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荷花池，里面还长着漂亮的荷花，只是因为没有人修剪，长势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赵思见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有些苦闷。白若若也理解赵思见心里的想法，但是有些问题，说出来纵然会痛苦，但是一定会让赵思见好受一些。

白若若努力想着措辞，然后问赵思见：“皇帝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决绝地对付你们安国公府？”

赵思见顿了很久，继而，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皇帝当初，只是先朝皇帝手下的一个将军，虽然有兵权，但却并不是很多。当时六将夺权，到处都是危险。皇帝并不是最有胜算的那一个。我父亲和皇帝从小一起长大，他当时其实也有底气夺权，可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支持皇帝。”

白若若安静地听着。

赵思见继续道：“因为有了父亲的帮助，皇帝最后取得了政权。皇帝登记之初，也是很感谢父亲的。他把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许配给我父亲做妻子，我小的时候，他对我，也是既心疼，又宠爱的。后来，他还给父亲大军，让他来蜀州镇守，所有人都觉得，皇帝真是信任他，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信任过其他人。”

白若若不自觉地跟着问道：“那后来，他为什么......”

第六十三章

赵思见沉默良久, 才说道：“因为他是皇帝。”

虽然赵思见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聪慧如白若若，她却知道, 赵思见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沉默了很久, 才问道；“既然皇帝当时已经把你的其他家人赶尽杀绝，那为什么又要赦免我, 还不继续追杀你, 让你死掉呢？”

赵思见摇了摇头, 说：“皇帝并不是要杀掉赵家所有的人, 他只是想让赵家这个形式彻底从大梁的国界上消失。至于他不杀我们两个，是因为我父亲在蜀州的地位, 还有皇帝要处置我父亲，朝中大臣多半不同意，很多时候他就是在一意孤行。所以留下我一个，不过是为了堵众人的嘴罢了。”

“因为他知道, 为了博宽大的名, 我又刚刚立了战功，所以才把我留下的。若是当时换个时机，我现在肯定就没命了，说不定还要连累你。”

作为一个现代人, 其实白若若并不是很明白这里面的关窍。不过赵思见是个极为敏锐通达的人,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从他的话中，白若若感受到了赵思见对于皇帝明显的恨意。她沉默片刻, 继而开了口。

“赵思见, 你对我说这些, 是不是要找皇帝报仇？”

赵思见站了起来，咬着牙说道：“父母之恩，云何可报？我既然还活在世界上，就不会让我的父亲母亲白白的死去。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就不会让父母白白的死去。”

白若若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样的。所以这就是你当初不告诉我真实身份的原因，是因为你怕连累我，是吗？”

赵思见的表情有些痛苦：“是。所以一直到现在，因为我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当时不敢跟你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因为我也害怕会连累你。”

白若若慢慢起身，走到了赵思见旁边，说；“我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可你说的连累不连累的问题，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我们两个是未婚夫妇，你若是出了事情，朝廷肯定会来找我。受到连累的是肯定的。难道这还是需要怀疑的事情吗？”

赵思见动了动嘴唇，说：“那我只能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白若若转头看向他：“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说朝廷回来找我，但是我也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从来不相信什么女子要听从夫君的一切，要跟随夫君的一切这些话的。所以，换句话说，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赵思见也了解白若若的性格。虽然她看起来是个十分和气的人，可是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肯定不会轻易改变的。他一向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现在只能回握住白若若的手，用这种默默无闻的方式表达自己对白若若的感谢。白若若也回握住他的手。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轮月亮悬挂在天上。赵思见握着白若若的手。有的时候，他的心里也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天下幸运的少年夫妻有那么多，偏偏他和白若若就这么辛苦呢？

两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白若若才低声开口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两个回去吧。”

赵思见重新执起白若若的手，两人出了林宅，一路往白若若的院子里走。等到他们两个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推开门，只有门后面的两个石灯亮着，白玉大概是早就去休息了。白若若带着赵思见进了自己屋，刚刚点上蜡烛，赵思见就发现，在白若若的那张大床旁边，又多了一张单人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