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397)
大齐幅员辽阔,要想彻底吞并,丹帐没有那样大的胃口,不然也不至于臣服了许多年,才联合瓦格一齐南下。
唐笙也从布条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大概,瓦格发起了总攻,或是已显出了颓势,库莫人觉得这场仗到了尾巴,再过段日子便要分利了。
所以,库莫大概是诚心和谈。
夹杂着雪粒的朔风垂得面颊生疼,好似要割开人的血肉。
静待良久,雪幕中终于走出一行人,皮衣吹向同侧,成了雪中翻涌的黑浪。
唐笙的鬓角抚过面颊,裘衣下的缂丝绯袍沿膝翻出,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丹帐以佩于心口的珠饰来区分官位,来者心口佩的是金珠。
唐笙下马,却未着急见礼,只是静静地望着一行眼睛更为深邃的丹帐人。
风雪里,齐人长相的译官开口了:“大人问你,你是凉州总兵么。”
“我是当朝太女少傅,蕃西参赞大臣,通政使唐笙。”
译官俯身,同来者耳语几句,来者面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金珠大臣摘帽置于心口,唐笙微欠身,算是见过了平级礼。
丹帐大臣招招手,便有许多握着黑布条压着弯刀的丹帐兵围了上来,译官解释道:“要遮住眼睛,才能回营。”
属官瞧着带刀上前的丹帐兵,掌心早早落在刀柄上——她们一行不过十二人,围上来的丹帐人竟有近百之数,难说不是带着恶意而来。
她立在唐笙身后留心着唐笙的神情,只待她下令。
凝视良久,唐笙微微仰首,阖上了眼睛。
属官的手张开了,心却仍然悬着。
片刻过去,视野里满是漆黑,丹帐人只在她们方向偏离时推一推她们的肩头,一行人慢慢走向丹帐人的营地。
失去视觉行走的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属官迈下的每一步都带着浓重的不安,若是踩中积雪覆盖下的坑洼,身体的前倾便会被放大,那种感觉就像是要随时摔倒,摔下陡峭的悬崖,跌得连全尸都无法保留。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嘈杂声渐多,黑暗中属官能听出身边有人在磨刀,有人在割肉,还有人锯木……
心底有道尖锐的声音告诉属官,此处有数不清的眼睛正盯着她,属官头皮愈发麻了,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拔刀的冲动。
再向前,她们便被人拦下了。
属官赶忙扯去黑布,顶着积雪泛出地白光,眯着眼睛看向走在最前的唐笙。
只见唐笙慢条斯理地解开布条,递给身旁的丹帐兵,丹帐兵愣了愣,但还是在上官的示意下接了过去。
眼前是一顶由兽皮拼接成的大帐,最上边是一颗雕了图腾的圆珠。大帐两侧分列着许多身着短袍压刀丹帐兵,心口都佩了棕色的珠串。
适应光亮需要一些时间,唐笙观察着周遭情形,等到适应好了,才褪下裘衣,露出一身覆住靴面的典雅官袍,领人入帐。
兽皮帷幕分开,露出透光布帐。
丹帐人不喜用烛,多数时燃烧羊油照明,那点灯光难以照亮整片帐篷,刚一入内,唐笙的视线便暗了下去,微弱的光亮映出她的官帽翼翅与高挺的鼻梁及颧骨。
暗淡的火光中,官袍上的暗纹缓缓流动,羊油灯未曾照亮的地方,绯色化作玄色,隐匿黑暗之中。
属官与护卫为人拦住,婢女模样的人展开布帐入口,十余道担忧的目光汇聚唐笙身上。
唐笙只是扶正官帽,坚定迈步。
袍服摆动,格格不入的广袖宽袍拂动羊油灯聚起的连片的光晕,擘画唐笙行进的轨迹。
大帐内光线昏暗,披甲将军齐齐侧目,未曾照亮的地方藏着许多紧能看清躯体轮廓的丹帐武官。
刀剑压鞘与刀柄触碰腰甲的声音响作一片,豺眸豹眼紧紧追随,将朝帐中行进的唐笙看作失群之鹿。
唐笙拇指收入掌心,攥紧了秦玅观赏赐的玉扳指,看向高起的汗座
与想象中的不同,起初,唐笙只瞧见了一张稚嫩的面庞。
年轻的顺天可汗抬起眼眸,指腹覆上身前半指宽的东珠。
唐笙迎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隐于薄纱后的面容。
不同于喜好大马金刀坐姿的丹帐人,薄纱后的人双腕置于膝头,坐姿端雅,却并不显拘谨。
隔帘相望的那一刹,唐笙脑海里匆匆闪过了秦玅观与秦长华的身影,垂眸时,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臣,大齐太女少傅,蕃西参赞大臣,通政使唐笙,参见库莫达颜大可敦与顺天可汗。”
母在前,子在后,她这话听着无甚问题,细丝起来却已点明了什么。
阶上传来一声低语,余光里,可汗微侧身看向薄帘后的女人。
她一抬手,薄帘便为人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