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明(121)
“臣毕竟人微言轻,不敢擅自妄动,打草惊蛇恐会惊扰陛下”,陆迟沉声道,不知怎的,陆迟原本平顺的官服突然多了褶皱。
四品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到底陆迟还年轻,假以时日必将位极人臣,无论如何谈不上人微言轻。
“好一个人微言轻,你同你祖父还真是像”,成帝登基近二十年,要不是前朝宁娴长公主之乱,也不会白白多当了这么多年太子,话说的好,祸乱易除,祸根难拔。
陆迟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先靖国公的影子,从他记事起爹娘唯一给他灌输的到底就是要稳住陆家。
或者说稳住他们二人的荣华。
“陛下谬赞”。
陆迟也说不出什么另外的话了。
成帝重新坐回到上首,只是手里还拿着那把剑。
“宣威,你可知道江孤他是怎么说你的”?
江缔余光瞥向陆迟,对方轻轻蹙眉,跟她想的如出一辙。
“臣不知”。
成帝明明知道郑千堂不干净却还留着他,甚至到了现在还有意拖延,实在是……君心难测。
“他说信你,”成帝时常警惕劳碌的神情似乎只有在私下才会稍稍松懈,江孤信江缔,他却不信她“你,和你的幼弟”。
“臣父之言臣已知晓,臣必将不负陛下与父只所重”。江缔不知道成帝又是说陆迟有先祖风范,又是说江孤对她寄予厚望是想做什么,还是在等什么?
成帝突然不再说话。
江缔面上不改色,手心里窜出汗来。
“郑千堂与突厥来往,甚至泄露我朝讯息,你二人不妨猜猜,朕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成帝从前说话不该是这样云里雾里的。
江缔心下疑惑,但明面上的问题同样值得思考。
“想必突厥接手的人不是常人,陛下才会有所忌惮怕对方狗急跳墙”,陆迟想起前些日子宣静说的,似乎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陛下是想留住他好做文章攻入突厥,平阳关驿道不通的情况下更不好打急仗,才会留他一命”。
二人同在军营,在成帝面前说起话来也是一环一环一唱一和。
成帝活了几十年,还是在五十岁之后才觉什么叫“丈夫不可轻年少”。
“说的好,”成帝起身,没人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没人知道他曾经见过郑千堂“不过突厥之人,需你们自己一探究竟”。
江缔想起那个逃出来的水娘娘,大概跟那人有一星半点的关系罢。
然而猛的,江缔和陆迟二人同时顿住了所有话头,在屋顶上风声响起的那一刻,不顾此地是御书房侧房,手中执剑对着从天而降的人。
成帝像是早就料到一样,尽管还有许多他不可确定的因素,但至少在此刻,他赌对了。
那黑衣人的装束跟上回的人别无二致,江缔在他落地一瞬间抬剑刺向他手臂处械了他的暗器,陆迟在左更是狠厉,一抬手斩下人家的左臂,顺带江缔卸了他的下颚骨。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血泊中有人倒地,外头的人全都冲进来,又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江缔看着沾了血的剑也不好放回去,于是放在身侧同陆迟一起跪道:“让陛下受惊”。
江缔还好,陆迟直接断了那人一只手,身上没多少血迹,脸上就难免被牵连。
成帝却始终如同掌棋者姿态一般,默然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那双见惯了生杀掠夺的眼中毫无波澜。
“起身罢”。
“这会知道,朕叫你们来作何了”?
“臣等谨遵圣命”。
这要是还不知道,仗别打了,就是打赢了回来就被人暗箭杀害了。
成帝要叫他们知道,战事在即,内患不比外敌,不该分心的地方,想都别想。
作为朝中将士,随时准备出征应敌才是重中之重。
时日不算充足,但至少还有时间加以应对,了结事物。
江缔二人正欲退下,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处脚步声,三三两两,有的沉稳有的急促,有的如急鼓猛振。
“陛下可安好”?
“臣等救驾来迟”!
听出来是谁了,江缔突然就不想转头了。
陆迟庆幸靖国公无能,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见那人,陆迟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擦干净之后还是有几点红留着。
至于武将同不想面对的。
江孤脸上有仓惶之色,但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很快冷静下来,宣尚书跟着季玉山愁色不改。
而那人,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甚至江缔和陆迟还能感觉到对方瞪了自己一眼。
“班卿,不必如此慌张”。
除了班太傅班裴,还有谁?
第62章 万丈
“众卿无事都退下吧,突厥虽然不会这么早轻举妄动,但朝中之事不可疏忽”,成帝负手而立,大概是帝王威仪,就算是在这一方小小屋房,也仍然有君临天下势“朕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