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明(164)
“少说话!”脉婉惜眼前湿润,她一边将葶苈背在背上,一边念叨:“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阿朝不也会难过么,傻丫头,听的见我说话么?别睡过去了,阿朝还在等着我们呢……”
脉婉惜气力本就不大,何况这还是个与她身形相仿的姑娘,加上之前的擦伤,她在草丛中一深一浅的走着,而她背上的人时不时轻声回应几句,像是强行撑着一口气。
百里京都路,她们走了四个时辰。
一直走到城门口,一直走到大道主街,一直走到季府门前,一直看到季玉山时,各种情感一齐上涌,她几乎要哭出来。
季玉山显然是没想到脉婉惜会在这个时刻以这种形象出现,他慌慌张张的让人将葶苈接过,站在脉婉惜身前不知所措。
“季……季大人,”脉婉惜哽咽道:“还望大人带我入宫,我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季玉山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漏出来,但他心里同样清楚脉婉惜这般狼狈,她所谓的要事定然关乎国本,忙叫人备了马车,直入皇宫。
某种意义上来说,脉婉惜是第二个非臣女宫妃,而是以政事会成帝的人。
第一个,则是江缔。
“臣女脉婉惜见过陛下,”脉婉惜收敛情绪,规规矩矩的跪在成帝面前,哪怕她现在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也绝不会有人敢指责她不成体统。
正如成帝复杂的目光。
“臣女奉江将军之命,送此名单于陛下,朝中奸佞小人皆记录在案,望陛下铲除异己,肃清朝纲,永享太平”!
说罢将藏了一路的纸条从簪子的簪体中取出,奉给成帝。
成帝亲自接过,并没有并没有立刻看,而是搭上脉婉惜的肩,言语温和道:“苦了你了。
是因为送信,又不止是因为这个。
“臣女为国,万死亦不辞”。
脉婉惜说罢起身告退,殿内三个人,唯有她的身影一瘸一拐,却屹立不倒。
“丫头”,成帝看着想扶又不敢的季玉山,沉声道:“待尘埃落定,朕会给你应得之物。”
“臣女谢主隆恩。”
后来还是直接回了季府,或者说,回了家。
季玉山先前在御书房光顾着紧张成帝的反应以及那些敌国卧底,直到回来才发现,他原先耿耿于怀的无法修复的关系,似乎早就被脉婉惜无形中缝合。
她方才称“臣女”而非“民女”,就已经能说明一切。
“今日之事给大人添麻烦了。”脉婉惜手中捧着茶盏。
“国之大事,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倒是我还要向姑娘赔罪”。
脉婉惜抬头看他,满是不解。
季玉山眉眼柔和下来:“先前我总觉得,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们母女两个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你应该会因为失去的几年家庭和睦与荣华与我有隔阂,后来发现,是我狭隘,阿苑将你教的很好,不恋荣华,不慕富贵”。
脉婉惜脸上晶莹。
“不管是季怜还是脉婉惜,生的是铮铮傲骨,流的是不屈之血,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可让你低头的”。
正如这世间女子,跳出既定的轨迹,有哪个不是自由如风,矜傲似菊,只做自己。
第84章 惊变
从那封密信交到成帝手上,到上上下下肃清朝纲铲除异己不过两三日,其势如破竹之风,不可阻绝。
此案牵连众多,上到吏部刑部,下到守城卫兵,个个搜查,任何有关系的事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而传信的人,自然是受赏的。
脉婉惜已经回到撷兰苑,只不过除了是苑主,还是季家的小姐。而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恩典。
何展风来看望她时打趣了几番,顺便也问道脉婉惜后来又面见成帝的事。
“听说你向陛下求了个恩典,求的是什么”?
脉婉婉手上的动作一顿,紧接着莞尔一笑:“我将颂章的事告诉陛下,我说,希望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她”。
再没有人无辜丧命。
江缔把刀从面前人的胸膛里抽出来,顺势反手将后面上来的人封了喉。
宵小鼠辈,也妄想翻天。
“将军,这些……”下官看看江缔。又看看满地尸体,有些一言难尽。
“既然是从突厥来的,就送还给他们的主子去,”江缔把刀插在脚下的尸体脊背上“阿史那孚是怎么干的,原样奉还。顺便把阿史那骨放出来,让他带着回去阿史那孚的大营”。
这场仗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除了镇压过几次小小冲突,封山一战后整个翊军乃至是突厥军都处在一种按兵不动的状态,看上去无所作为,却似乎又不得不拖到这个时候。
拖到能在翊朝境内翻盘的筹码被连根拔起,拖到封山已经被拿下,拖到必须背水一战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