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珍贵(79)
说平衡,因那哀伤不是消极的,也不是哗众取宠、矫揉造作的,更像是源始于对万物众生的怜悯和爱。
她摸着裂痕,坦白了她的身世。
江晚云或许看着她,或许没有,她不知道。她只看清了桌上每一条裂缝的样子,生怕她们的关系也会如此般爬山一道道裂痕。
停下徘徊不定的手,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又好像笃定了江晚云的宽容。
“从我记事开始,就只有奶奶一个亲人,我的名字就是奶奶取的。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七岁以前,我都在怀安生活,虽然之后一直没有回去过,可小乡村就算过了十几年了,改变其实也不大。”
江晚云为她添了茶,一如听着寻常聊天似的平和,笑了笑点头:“所以我们采风那时候,你才那么清楚山里头那些小事。哪里可以坐船,什么野果能吃,哪里能联系借宿……”
林清岁哑了片刻,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暴风雨前的平静:“你,不生气吗?”
江晚云讶异抬眼看她:“生气?”
林清岁也有些心虚:“就……我瞒着你这些事。”
江晚云只像理所当然:“人本来就没有义务把自己的私事告诉所有人。”
林清岁也冷静为她加了句:“但前提是隐瞒的事不危害到别人的利益吧?”
江晚云顿了顿:“你有做过伤害我的事吗?”
“我……”林清岁低下头:“我不确定再隐瞒下去的话,以后会不会。因为你对我过于相信了,明明之前那么多人都抱着目的来,你对我,还是一点提防也没有。”
窗外淅淅沥沥开始下了雨,林清岁怕江晚云着凉,便起身去关了窗户。
江晚云视线一路追随着她,心如明镜的她,早把这些细枝末节看在眼里,又怎么不知道林清岁的为人。
等人回来坐好,她也欣然一笑:
“清岁,提防固然能让人自保,可是有的时候人往前走,需要的是相信的力量。”
林清岁蹙眉思索:“相信的力量?”
她不想露怯,嘴硬道:
“那……那你也不能什么人都相信啊?你……就像我,你都不知道我的来历,我的目的,就要把钥匙给我,你不怕我把那些东西偷了去?偷去卖了,或者,或者我是陆杉派来的!偷了去给他藏起来怎么办?”
江晚云先眉眼一惊,而后哑然失笑,看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忍不住抬手倾身捏了捏她的脸:“你好可爱呀。”
林清岁往后退了退,面上蹙着眉冷着,心里却莫名怦然跳动,又沉静道:“我只是举个例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江晚云收了手,依然抿唇笑着,歪了歪头哄小孩儿似的问她:“你怎么就确定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林清岁起先对江晚云平静的反应就一头雾水,此刻似乎又逐渐明朗了,她蹙了蹙眉头,问:“你早就知道了?我是她的孙女?”
江晚云浅笑颔首。
“那你为什么还……”
林清岁怔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决心要坦白,缘由不过是江晚云递上了那把钥匙。
媒体不了解,她做过那么多功课,又怎么不知道。当初萧岚借说这宅子是樊青松留给江晚云的,以此来试探她的性子,她没有反应,不过是早就知道江晚云家底殷实富裕,对比起家族世世代代积累下的财富,这一座老房子不算是什么。
至于江晚云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她本以为是守一份师徒情,又或许单纯因为这里离剧场近。但在听吴秋菊介绍过那间书房后,她便完全明白了。
江晚云是在守着这些学术遗产,守着艺术家居住过的痕迹。
不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荣誉权利,还是责任枷锁,那个房间都是像心脏一样重要的存在。她却毫无所知的,把心脏交给了最危险的人。
可如今看来,不是的。
江晚云是明知她就是那个有可能给她造成最大威胁的人,依然愿意把一切交给她。
她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江晚云深长地谈了一口气,端茶润了润喉:“其实说来也话长了。樊老最后一次去怀安的时候,打听过‘那个孩子’,我们当时也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樊老也只字不透露。同事们大概有两种猜想吧,一部分觉得樊老对林校长有情义,想要照拂这个孩子。一部分认为樊老心有亏欠,想要弥补过失,或者说,防患于未然。”
“你在怀安的许多举动确实会让人怀疑,我们这趟回来以后,陆杉就取过你的头发,去和当年林校长保存下来的DNA作了对比,但是发现比对结果并不是什么直系血亲,这件事情也就作罢了。”
林清岁沉默片刻,追问:“那既然如此,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