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去出嫁(173)

“有何不可。”濯雪硬着头皮,屈指弹了两下伞骨。

梆梆两声,还挺结实。

两妖乘着这亭阁,缓缓朝大殿靠近。

殿门大敞,未见贵宾,倒是那载客的亭榭已停靠在殿门外。

大殿仿若岛屿,在水上巍然不动,门扉高可擎天,简直和凌空山上的那堵铜门一模一样。

胧明迈进门,回头看向濯雪。

濯雪撑着那柄纸伞,小心翼翼地挤进门中,别别扭扭道:“屋里打伞似乎有忌讳。”

“何来的忌讳。”胧明不解。

凡间忌讳良多,但在妖族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不长个。”濯雪思来想去,一并将胧明笼在伞下,也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殿中窗扇俱敞,一片敞亮。

一个婉约如兰的身影负手而立,闲来无事四处打量,正是兰蕙。

她边上有只鸟唧唧喳喳地飞来飞去,可不就是报丧灵鸠。

此地虽不是凌空山上的那一处,却又与山中宝殿无异,兰蕙当是故地重游了,只是前后的心绪迥然不同。

前次心神不定,这回万事终将收锣罢鼓,她也不必惴惴不安。

听见声响,兰蕙转身望见殿门,只见一柄伞转悠悠地晃了进来,伞后两妖的面容是看不到的,唯能见到底下未被遮住的四条腿。

她一时无言,料定要撑伞进殿的必不是胧明,只有那已成大器的狐狸,才会将她当成傻的。

想到亲自拉扯长大的狐狸变作九尾,她还有些唏嘘,只是她万不会将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得此殊荣,还得归功于狐狸自己。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觉唏嘘的一事。

兰蕙望着那伞面,原还急不可待地想讨个说法,就这顷刻,竟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狐狸自幼机灵,行事虽常常剑走偏锋,言行出人意料,却不是那愣头呆脑的,她的心玲珑剔透,旁人若想喂她吃苦头,怕是把自己赔进去都喂不到她嘴边。

单凭那一柄伞,兰蕙就看到了濯雪的袒护,幽幽低叹一声,道:“到底是翅膀硬了,连见我一面都不愿。”

濯雪哪听得这话,鼓起的腮帮子蓦地塌下,气全泄了出去,瞅着胧明讷讷道:“今日长得不大方便。”

“到底是长得不大方便,还是气息不大方便?”兰蕙一语道破。

千年的灵龟早已见多识广,不像那些个小妖小仙,成日忸忸怩怩。

濯雪的脸一下就臊红了,腮帮子当即又鼓起,瞪着胧明心道,都赖你!

胧明抬臂微微将伞沿抵开,神色平静地看向兰蕙,打躬作揖道:“兰香圣仙。”

无垢川已将她认作妖王,而兰蕙还未重回九天,按高下来说,她不必朝兰蕙行礼,所以她行的万不是尊卑之礼。

兰蕙微愣,从昔时起,她对无垢川的这位妖王便颇具好感,只是未料到,那傲气的大妖还有如此一面。

“本该由我款关请见,不想,竟还劳烦你远道而来。”胧明挥腕,殿中灯火骤亮,案上茶壶自行蓄上,壶口热气腾腾。

兰蕙又朝纸伞瞥去一眼,心下暗暗摇头,坐下道:“无碍,我从黄泉府出来,上哪都一样。”

胧明走到案前,亲自为兰蕙满上茶盏,眉目间不掩讶异,“圣仙前去黄泉府,莫非是为了那些无辜丧命的凡人?”

“不错。”兰蕙颔首,“我与众仙家为亡魂重塑躯壳,又洗去一众凡人的记忆,托阎王将魂灵送回凡间。”

“圣仙一如既往,慈心博爱。”胧明微怔,“如此说来,圣仙是决意重登仙簿了。”

诸事达成,她与兰蕙间的命誓已自行消散,兰蕙的确随时都可以返回瑶京,只是……

她眸光微动,看向身后狐狸,狐狸虽也入座,却还撑着伞遮在面前。

伞面歪斜,露出一张香培玉琢的脸。

濯雪虽赧,惊诧却更胜一筹,她知晓兰蕙本就是从天上来的,兰蕙心怀三界,非那蹉跎岁月之辈,合该要回到天上去。

可她还是不免失神,如若分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会。

见濯雪放下纸伞,兰蕙陡然露笑,垂眼浅品茶水,慢声:“离开百年,我也还是念着瑶京的,如今瑞光已泯,我想携濯雪一同登仙,瑶京本就有她的一个位置。”

一同?

濯雪不再怅惘若失,嘴里好似塞了个梨,霎时合不拢嘴。

她可千万不要去,天上能有什么山珍海味,若叫她天天喝露水吃仙果,她不出三日,定会变成狐干。

且不说……

天上又没有胧明。

前世已是日理万机,案牍劳形,今生竟还要天天过那朝九晚五的日子?

这么下去,她哪腾得出空与胧明寻那个什么欢。

濯雪丢开纸伞,讷讷:“我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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