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去出嫁(84)

生怕泄露妖气,她也不敢随意化作兽形,只得压抑住刨地的冲动,将白日里买的皮影人拿出来比划。

可惜买的东西不够齐全,她只能点灯,将影人映到墙面。

匣中那裹在细绢里的大老虎好生威风,脑袋和四肢俱能旋动,映上墙的影子生动得好似活物。

她曾见过猫扑蝴蝶,老虎亦是猫,不过是大猫罢了,便从匣中翻出一只蝴蝶,令老虎扑蝶玩儿。

可惜如今胧明还在定神,她只能比划给自己看。

正比划着,耳畔冷不丁响起一声:“你在做什么?”

濯雪顿住,不慌不忙地将老虎换作女子,清了一下嗓道:“追蝴蝶呢,欸,怎么追不上。”

她左手捏着小人,右手捏蝴蝶,两个影子一前一后映上墙。

胧明看了一阵,平静道:“黄粱梦市只在夜半开门迎客,还能再歇上一歇。”

“你歇,我不歇。”濯雪正燥着,墙上的两个影子到处乱飞。

也不知怎的,墙上光影倏然搅作一团,看得人眼花缭乱。

濯雪发懵地盯着,已分不清蝴蝶在哪,人又在哪。

偏她又燥得周身不适,看久了墙上光影,不免有些晕厥,忍不住垂头轻哕了一声,随之往地上一栽,便昏了神。

怎么看不清呢,狐狸昏神前,还在迷瞪瞪地苦想。

胧明却在一瞬冷下面色,抬掌拍出冽风,震得窗扇合拢。

只是她慢了半拍,耳边似有千百个声音在嬉笑,劝她动用妖力。

云京城内,万万不可。

她倏然擒向耳边,唇齿如嚼冰雪,话音寒凉瘆人,“魇王,别来无恙。”

“我无恙,你有恙。”千百道声音不约而同,或是稚嫩孩童,或是垂暮老叟,或女或男。

不可能!

胧明墨瞳骤黯,本想破罐子破摔运转妖力,不料,妖力滞在灵台,竟不由她支使。

她竟已在魇梦之中!

梆声又鸣,这回却是密集无章。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濯雪醒来时头痛欲裂,干渴到嗓子眼好似冒火,忙不迭四处摸索,想找水喝。

一阵梆声近在耳畔,她猛一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双腿悬在半空,正随挣扎而不停地踢向桌柜。

她仓皇起身,拾起一把剪子,搬来鼓凳踩高,将那人悬梁扼颈的麻绳剪了。

女子跌在地上,干哑地叱骂:“慢手慢脚,我差些就要被勒死了,你想我死是不是?”

濯雪汗流浃背,只见此处何其陌生,竟是一处陋室,看起来家徒四壁。

她到哪了,她是谁,这人又是谁啊?

女子喘着气躺了良久,无力朝上一指,道:“该你了。”

“啊?”濯雪不解,仰头看向横梁上那曳动的麻绳。

“到你上吊了,我们假扮鬼魂已有半月,莫要半途而废。”女子坐起身,脖颈上有一圈赤红的勒痕。

濯雪茫然费解,这女子怎一副与她分外熟稔的模样,而且她为何要扮作鬼魂?

扮鬼魂要上什么吊,不是飘起来就成了么。

她当即想腾身上飘,让这女子看看鬼魂该是什么样,哪料灵台寂寂,她运转不了半缕灵力。

濯雪惶惶低头,为自己把脉,脉象何其平稳寻常,寻常得……

像是一个凡人。

濯雪看向女子,错愕问:“这是哪?”

女子一副见鬼的模样,又破口大骂:“你个傻子,还想假借失忆与我割席?”

“你是谁?”濯雪又问。

女子凑近打量,一双眼瞪得好像死不瞑目,错愕道:“这是秋丰村,我是你的姐姐,酥梨。”

濯雪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剜了脑仁,如今思绪空空,竟忍不住相信。

她暗暗琢磨这秋丰村的名,又琢磨酥梨二字,越想越觉得熟悉。

“你失忆了?”酥梨惊叫。

濯雪愣愣地颔首:“我好像真的失忆了。”

她接着又摸起自己额头,“似乎还病了,好烫,我浑身发烫。”

酥梨伸手试探她的额温,当即从床帘上撕下来一角,浸入缸中拧干,愤愤道:“造孽,这几日东躲西藏,你被吓出病了。”

濯雪半信半疑,追问:“我们作甚东躲西藏?”

酥梨将拧干的裂帛敷到濯雪的额头上,轻叹一声,“山中狐仙又醒了,这回她要村子进贡十四人,要少女少男各六人,婴孩两名,你我在村长的名簿上。”

“进贡作甚,莫非她要吃人?”濯雪心觉不可能,狐狸怎么会吃人。

酥梨颔首:“你我不想去山中送命,借假死藏身,不过村民不信,这几日频频有人过来找我们的尸,我不得已出此下策,装神弄鬼,将他们吓跑。”

濯雪嘟囔:“就不能不进贡么。”

酥梨摇头叹息,“秋丰村每年都向狐仙祈祷丰收和平安,今年祈雨又祈成了,若交不出贡品,怕是又要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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