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母遗产(9)
云枝雪其实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很危险,脑子混沌的隐隐能记起片段,她当时痛得站不起来,脑子也烧的厉害,是孟枕月把她抱起来的。她摇头,表示能呼吸。
医生将她身上的被单往下扯了点,快速查看腹腔镜小切口,“没有渗血,愈合良好。两小时后才可以睡觉,现在不能进水进食。上厕所要人帮忙,最好在床上解决。”
听到后面这句,云枝雪瞳孔都震动了。
医生走的时候又说:“别憋着,家属记得帮忙导尿。怎么用止痛泵别忘了。”
孟枕月说:“嗯,都记住了。”
护士离开后,病房陷入沉默。
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枝雪数着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液,脸颊发烫。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只能拼凑出零星的片段——
孟枕月飙车送医时紧绷的侧脸,到医院门口她把她抱下来,催促医生快一点,急诊室刺眼的顶灯,还有那双始终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温暖的手掌。
此时腹部的疼痛深刻提醒着她,那时候她好像要死了。是孟枕月救了她。
孟枕月就坐在病床边,发髻松散地挽着,几缕碎发不听话地翘起。云枝雪这才注意到,她肩上披着的是自己的校服外套——
袖口还沾着未干的湿痕,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孟枕月抱着双臂,喊她,“嘿,勇士。”语气又变得很轻,眼底有笑:“都结束了。”
云枝雪的心跳突突跳了两下。
“再撑两个小时就彻底结束了。”
云枝雪不回她的话,嗓子还是很难受,她高烧了一阵,口干的厉害。
“你还挺能忍。”孟枕月突兀的说着,“医生说再晚点就休克了。”
云枝雪抿着唇,人有些发抖。
“下次哪里不舒服,要说。”
云枝雪艰涩的哼了一声儿。
孟枕月说:“真乖。”
云枝雪不喜欢这种语气,全身如针扎,她本想解释,孟枕月把旁边的杯子拿过来,用棉签蘸了蘸水,然后一点点擦着她嘴唇上。
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云枝雪不自觉地想躲开,却被对方轻轻捏住下巴固定住。
“别动。“孟枕月的指尖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云枝雪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最终放弃了挣扎。她太渴了,连吞咽都困难。
来回擦了两道,孟枕月起身拉开窗帘。雨声立刻涌入病房,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玻璃。夜色依旧深沉,衬得孟枕月那身紫色睡裙在医院的白墙间格外醒目,也在肃穆的病房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孟枕月的手机突然响起,她走到走廊接听。云枝雪盯着那扇门,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但很快,孟枕月推门而入,顺手打开了电视。
“看吗?”她问。
云枝雪没有回答。孟枕月便投屏了《猫和老鼠》,汤姆追杰瑞的滑稽画面在墙上跳动。每当云枝雪因眩晕快要睡着时,孟枕月就把她唤醒。几次三番后,云枝雪烦躁地皱眉,孟枕月手落在她肩上轻柔的拍抚。
两小时后医生来查房,告知她们全麻药效已过可以小睡。只是家长不能掉以轻心,要注意她身上管和袋,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叫医生,六个小时内记得排尿。
孟枕月看向她身上的管子。
这是云枝雪最羞耻,最难受的时候,很渴,肚子涨的厉害,又痛又难受。这一切还在孟枕月眼皮底下。
“睡吧。”
孟枕月关了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枝雪察觉着孟枕月还盯着她,她很想起来去洗手间解决,身体疼痛让她只能为难的硬躺着,所有情绪涌上来,难受极了,委屈的想哭。
旁边的女人无声审在视着她,而她无比渺小,是个病患,女人随时可以把灯打开,让自己难堪。
几分钟后。
孟枕月把病床升高了一些,手搭在她伤口之下的小腹上抚摸帮她排尿,她手指细长,画圈时很痒。
云枝雪动不了,身体细细的颤动。
她崩溃的闭着眼睛,身体缓慢的流出液体,她听着孟枕月的声音:“真乖。”
孟枕月好过分真的好过分。
太坏了,好恨她。
*
次日。
云枝雪醒来时,孟枕月坐在柜子前手撑着下巴,眼半阖着,声音懒懒的,“醒了?”
云枝雪眼皮抖了抖。
头没那么重了,最主要呼吸的火烧没了。
她眼睛晃了一下,孟枕月变成虚影更好看了,孟枕月从柜子上拿棉签沾水。
“护工八点可能会过来,待会医生来,好好配合人家,问什么你答什么。”孟枕月的声音也有点哑,比之前要低沉些,落入耳中有些温柔,棉签在她鼻尖上轻轻点一下,“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