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影挑眉：“过分谦虚了，博士。”

孜曦忍俊不禁，祁影这个人经常显得古板，但有时候又会忽然展露出很狂佻的一面，说出一些不太给人面子的话来。

她诚实地说：“得到论文选录作者的名声对我很有好处，资源配置策略嘛。我的研究所很难进的，我那时候也小，有这些条件在，才打败了一些竞争者。”

“当然了，母亲对我的选择非常生气，毕竟我一直都表现的挺听话。她以为我毕业后会回到中央星区，想来已经准备好要怎么卖我了。”

孜曦想起自己16岁时的操作，一阵好笑。“你应该知道，星际联盟对未成年公民有行为限制，18岁成年之前很难脱离监护人的管控。但如果个人贡献度评分达到一定的标准，在法律上就被视作成年人，可以自主签署协议了。我拿到研究所的工作邀请第二天就搬，苁秋女士当时很惊讶，从没见过像我这么着急，又这么爱工作的小朋友呢。”

祁影眉头紧皱，孜曦那时候还那么小，殚精竭虑就为了脱离一段阴影，太辛苦了些。“为了躲你母亲？”

“是啊，还好我聪明搬得早，第二天她就前往花垣星系，带着一整支护卫队去接我。”

孜曦轻描淡写：“还好航线是保密的，到研究所非常顺利。之后，她就做不了什么了。”

祁影忽然问：“她知道你在月神星吗？”

孜曦惊讶，女军官在强对抗性的环境下敏锐度简直无人能及。

她忽然就觉得委屈了，告状道：“就这两天，苁秋给我发信息，说她可能知道我在这里。”

月神星可不是科研所，孜曦在这里的防护力量并没有那么强。

祁影听了只是点头，平静安慰她：“没事，曦曦别怕。”

看着祁影沉稳淡定的模样，听着她沉稳的心跳，孜曦真就放下了心。

·

用了一顿饭，购物清单也清空完毕，于是两人启动飞船一路向南。

飞船从繁荣的北半球人类生态圈进入南半球漫漫荒漠。

孜曦走近祁影身旁，一同望着中控台上月神星的投影。

这个星球远不如人类存留的古早影像中蓝绿母星那么生机勃勃，从微缩影像去观察，月神星地表整体呈现黑黄红棕交杂的颜色。荒芜，贫瘠，南半球更有吹不尽的风沙暴，比远古时期人类所面对的天灾还要恶劣许多。

飞船航行了一段时间，祁影忽然开启了飞船隐蔽系统。

见孜曦好奇地看着，祁影解释道：“以我的军事权限，开启隐蔽系统之后，只有准将以上级别的权限才能临时检索飞船的位置。”

孜曦明白了，她是想要尽可能保护大概率生存在地下环境的那些人。

半小时后，飞船逐步靠近祁影幼时曾居住的废弃聚居点。

从舷窗望出去，这片山脉是典型的风沙侵蚀地貌，荒芜废弃的聚居点被群山环绕，防御力场已经消失了，频繁而剧烈的风沙暴磨耗地面上的一切存在。倾颓的楼宇，碎裂、磨损得奇形怪状的墙壁，被弃用的破烂小型飞行器，大片破败的人类建筑静静立在沙砾中。

没有人类的维护，没有任何人工造物能够在南半球剧烈的风沙暴中完好保存下来。

祁影扶着舷窗，静静凝望着这一切，神情安静。幼时跟随家人在聚居点生活的记忆还在，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那时她应该能算是平静而幸福的。但偌大的聚居点已经风流云散，遍地残垣。

她也许，有一点想念记忆中的家人了。

孜曦挨进她怀里，好奇问：“哪里是你曾经的家呢？”

祁影像忽然从久远的梦惊醒，望向孜曦。

女研究员表情甜甜的，身躯暖热馨香，像从炽热恒星远道而来的一束暖光。

孜曦看看祁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给她一个很寻常的吻。

祁影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动。

这个女人未肯承认对她的感情，但与她相处的每一分钟都看得见情意。孜曦的世界里阳光普照，雨露丰饶，鲜花盛放，那么美，祁影想，那个美丽世界也属于她。

她因这种曲折的拥有感到满足。

祁影在废墟堆里搜寻片刻，凭借极佳的记忆和方向感寻向东南角一个荒坡，那里是整片废墟的边沿，有几间房屋倒塌得只剩下一层半，又被黑黄的沙砾埋了一半。“从前我们住的应该是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下去看看可以吗？”孜曦很有兴致：“检测系统说附近没有黑沙虫活动的迹象。”

祁影不太情愿：“应该没什么好看的。还是找找可能是出入口的位置吧。”

孜曦开始撒娇，大眼睛水汪汪，萌萌地扒拉她：“可是我就是想下去看看你的老家，好不好，好不好嘛？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