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平城(208)
留给后人评说好了……
对亦对,错亦对,直指人心,世上谁知谁是谁。
生也生,死也生,见性成佛,天下我明我非我。
安昌殿内,冯芷君卧于榻上,生命的最后,她朝绣着连珠菩萨纹的帷帐伸出了手,没有人知晓她看见了什么。
口中喃喃:
“河汉、河汉、非可乘槎而上……”
朔鼎八年二月,丙戌,太皇太后薨于安昌殿,当日雀雉集聚太华殿外,荧惑飘摇。
帝大恸,礼逾所制。
……
飞衣招魂,漆棺绘彩。
象征着天子权柄的王钺涂饰在她的外棺上,绳索牵拉着棺椁引入墓室,厚重的石封一条条往上加垒,隐喻着孔雀明王的浮雕没入黑暗。
孝服逶迤,银山飞雪,平城纸贵,香火焚天。
巍巍天地皆作素,团聚方山永固陵。
封土堆积,六十丈短长极尽哀荣,松柏之外,是她伴随了一生的平城。
沉重的棺椁无法抵抗腐朽的侵蚀,厚厚的黄土掩埋不了生命的抗争。
熊熊烈火在萨满的祭坛上,扭曲着她与她的面容。
而历史,把重担交在了她们肩上。
【作者有话说】
本章用典:
她舍玉堂金马去,雀留青台缘山空。:改自历史上冯太后残诗‘青台雀。青台雀。缘山采花额颈著。’
‘对亦对……天下我明我非我’:出自《再生缘》
荧惑飘摇:暗喻君主离世
飞衣招魂:飞衣,即招魂幡,马王推出土的辛追墓T形帛画就是飞衣的一种
王钺:周天子下葬棺椁上会绘制王钺,此处是我杜撰
封土六十丈:是国君下葬的礼节,历史上冯太后的封土也是这个规格。
聪明的读者应该已经发现了,冯芷君的人物意象是孔雀。
在佛教典故中,孔雀明王吞吃佛祖肉身,激发佛祖杀心,后佛祖被劝阻,遂作罢。
历史上冯太后的甬道石券上也确实是孔雀。[狗头]
平城纸贵,香火焚天:其实南北朝葬礼不会撒纸钱(因为纸其实挺贵的,也不和礼数),但是我真的想给一场老冯一场盛大的葬礼(她值得!)
老冯啊,老冯啊[合十]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100章 朱烙
◎同室操戈◎
朔鼎十五年,并州官道。
一男一女并辔而行,二人长相极为相似,一瞧就知是一母同胞。
“阿兄不慌么,我听朝中风声,似是要将二郎推举为太子,让他去接管六镇。”拓跋岁眉眼中带着淡淡的愁绪,“......我倒不是说二郎不好,只是......”
“他毕竟与你*我不是同胞,而且,在我心中,阿兄又不比他差!”
“阿岁,”拓跋年无奈打断她,“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任城王,做不了太子。而且,二郎有什么不好,你为何屡屡对他如此大的恶意。”
“他与我二人虽不是同母,可也是阿娘的孩儿,是与你我一齐长大的。”
“哈,阿兄未免太天真了罢?!”拓跋岁冷笑,随随便便就扯出了旧账:“前年阿兄率人整治铜矿,是谁在给阿兄设阻?又说去年,阿兄年节时给陛下献礼,为何——”
“阿岁!”
拓跋年提高了声音,朝后面跟着的亲随看了一眼,“别说了。”
“国之储君,岂是你我能够妄加谈论的?”拓跋年苦口婆心,不住规劝:“陛下属意谁,是陛下的事,咱们任城王府若自相攻讦起来,惹得陛下生厌,那才是祸事!”
“往后这些话,再不许说了,听到没有。”
拓跋琅走得早,拓跋年身为长兄,逼着自己沉稳起来,担起职责,面对几个小的不听规劝,总忍不住拿出兄长的身份命令。
奈何随着时间推移,几个小的,未必如幼时那般听他的话了。
“......兄长教训的是。”拓跋岁眉眼低垂,显出乖顺。
......
“......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
连翘花旁,清秀的小女郎负手而立,眼眸亮晶晶的,诵声流畅。
冯初含笑坐在不远处听着,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陛下奏疏批完了,有功夫来听袑儿背书?”
“是啊。”拓跋聿的手搭在她肩上,让她微微靠着自己,“朕想问问冯大人,哪个弟子最合心意?”
冯初抬手覆在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上,挑了挑眉:“那......总不好是某个爱胡噙的促狭鬼。”
“冯大人倒好意思说别人,自己不也是一样的德行?”
温柔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冯初的耳垂,又放下,她压低了身子,凑上耳旁,“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冯初偏头,横她一眼,示意拓跋袑还在呢。
拓跋聿直起了身子,将放在她肩头的手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