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平城(28)

作者:树莓的黑暗意志

多年以后,这个火莲熔金的午后仍在记忆中熠熠生辉,腾起细细密密的烫意,自耳背,脖颈,最后似烙铁般灼在心口。

而在此时此刻,只有个稚嫩的小殿下,睁着澄明的眼瞳,被亲近人夸赞而羞赧出熏红。

安昌殿的宫阙太高,歇山顶上的脊兽被秋日燃起金。

拓跋聿是畏惧太后,即便如此,她也执意要相送至安昌殿前。

宫里的人心太寒,冯初是她唯一的暖。

“殿下止步吧,接下来的路,该臣一人走。”

冯初还带着疲惫虚弱的面庞朝她盈盈一笑,殿前风吹扫起她的衣袂,翩若惊鸿。

“好.......”拓跋聿下意识伸出挽留的手被硬生生止住,即便她知晓冯初也许并不会出什么事,或许就像她说的,打一棒子给颗甜枣。

然而心底的失落却是实打实存在的,被外物裹挟失控的感觉冲刷着她身上泛寒。

倘若能如太后这般手持权柄,便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殿下当心身体,勿要站在风口上。”

冯初回身一拜,摇曳玉阶上,并这金秋节。

她不再看她,身影渐行渐远,最终隐没在宫苑殿深深。

她就这样空望,执拗得莫名,徒让西斜的金乌扯长孤影。

“.......殿下,殿前风太大,不如去避风处吧。”紫袍风帽罩在她身。

李拂音见她这模样,定是舍不得走,取了个折中的法子省得她在这寒秋着了凉。

“拂音......”除开冯初外,李拂音是这个宫内她唯一能多信几分的人,“你说......”

随后的话她没有继续,殿前风啸得急,生怕将心中升起的火光都将吹熄。她摇摇头,掩下许多不甘,“走吧。”

李拂音没有多问,只在拓跋聿看不见的地方,回身望向飞檐上停驻的雀儿。

自古失权多凄怆萧索,冯芷君身上却见不到半点颓靡。

她清瘦华美的皮囊下藏着足以摄人心魄的力量,如一柄古朴庄重的剑,即便未曾出鞘也不会有人疑惑其中的剑锋是否锐利。

“臣女冯初,叩见太后,太后福绥安康。”

殿上之人凝了片刻,冯初跪的笔直,端得不肯做深秋残荷。

冯芷君轻笑,遣散了宫人,“这般桀骜,哀家的二十杖怕是给少了。”

冯初听出她话中并非含怒,也松了神色,“骏马桀骜,但只要训之有方,便是神驹。”

“你倒是敢自比。”冯芷君将手中书丢在一旁,欲言又止,踟蹰片刻,换成了:“你........可怪哀家?”

“初为何要怪罪姑母?”

她说的并不是‘臣女岂敢’,依旧称呼她为姑母。

冯芷君眉梢轻挑,“哦?”

“姑母以初为刀,初也甘愿做姑母的刀。”

冯初通透得很,无需冯芷君点明,“这二十杖,初,谢过姑母。”

顿首叩拜,额间触及冰凉,愧疚也顺着这点凉意沁到脊骨。

她自比千里驹,又何尝不在驯她的千里驹?

偏生一点良心,偏生滚烫真心。

最难偿。

【作者有话说】

藜芦遇人参毒性会变烈出自十八反歌: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及攻乌,藻戟遂芫俱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

但是!树莓不是学中医的,所以药效是我瞎写的![合十]

第14章 起川

◎千千结,襟袍泪,案前烛火,宫阙残月。◎

“你能如此通透固然好。”

冯芷君莲步轻移,行至她身侧,倾身将她扶起,“......姑母日后未必能护住你。”

莫说护住,连是否会有朝一日刀剑相向,她也无法笃定。

天下叵测是人心。

“这天下各人有各人的道,初儿能走好自己的道。”

冯芷君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满是赞许,“整个冯家,就你最对哀家的脾性。”

冯初将头低得更下了。

“再过几日便是下元,修斋设醮后,哀家会接太女来安昌殿教养。”冯芷君踱步回上首,缓缓问道,“晋阳与武川,阿耆尼愿去何处?”

冯初闻言颦眉,此事突然,她这段时日都同拓跋聿呆在宫苑内,朝中的风声愣是半点没传到耳里。

而今陡然问她要去晋阳还是武川,又不明言是何事,着实叫她难以揣测。

不过.......

晋阳是并州治所,繁华富庶,而武川则历来是大魏皇帝祭天之地,距平城近些,作为边镇,胡人气更重,民风更粗犷......

她明白了,这是在问她接下来的某件事,太后与皇帝,她要站哪个。

“......”

她自是可以重新将问题抛回给太后,但如此做了,又谈何‘自己能走好自己的道’?

思忖再三,“回太后,臣女愿去武川。”

“哦?”冯芷君似笑非笑地刮了她一眼,扭头朝向外间,“今岁冬日里太冷,人也太杂。武川,可不是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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