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平城(40)

作者:树莓的黑暗意志

世道混沌如斯,兵祸欺压不断,百姓饔飧不继,老弱妇孺无家可归。

如此种种,岂是一句‘命不好’得以概括的?!怎是简简单单‘不貌美’能够避开的?!

冯初攥紧了拳,眼眸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武川镇的大牢内,干草阻断不得身下寒凉,远处戍卒的炭盆暖不得深处的囚徒。

周遭好冷,慕容蓟却觉着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有出气没进气怕是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崔充是个小人,他急着杀慕容蓟,却要演出一番‘治军有方’,非要她认罪认供,证据确凿。

她可以认杀了那几个杂种,但不肯认罪画押。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老天和王法不肯收那几个东西,她收。

莫说是八十军棍,就是八百八千,活活将她打死,她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慕容蓟半梦半醒,白光缥缈间,她恍惚间看见了自己的兄嫂,他们站在云端,手上还抱着她未出世的侄儿。

“阿兄......阿嫂.......”

“将这人抬回驿馆。”冯初朝着几个羽林郎下令,她亲向崔充求了情,依着太后侄女的身份许以好处,云此人看似勇武,不如充作家奴。

入了奴籍,可谓是永世不得翻身。

在高官厚禄的许诺和金银玉帛前,什么僚属之情,崔充自然是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才有冯初带着羽林郎来大牢接慕容蓟这一事。

几位羽林郎将慕容蓟抬上了车驾,崔充讪笑,“还望冯小娘子来日回平城,向太后.......和陛下多多美言。”

冯初飒然跃马,眉眼温润,如沐春风,“这是自然。”

叱马远去,冯初的笑容才慢慢凝了下来,幽幽向天一长叹,权力可当真是个好东西,可兄弟阋墙夫妻反目,也可化干戈为玉帛。

小香炉,暖烟熏,锦衾花椒屏雪寒。

慕容蓟甫一睁眼,瞧见的便是头顶的连珠纹帷帐,身上暖洋洋的,被褥当中是从未有过的干爽与温暖。

身上的伤带给她的依旧不只是疼痛,还有窒息,每每呼吸起伏,都是场劫难。

“这是.......”

她声音极为微弱,但还是入了一旁看书的人的耳。

“你醒了?”

冯初端着灯台来到她床前,火光映在她身上金线织绣处,好似日月星辉。

慕容蓟叫这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恍惚间她甚至以为自己个儿已经西去了,否则怎么会见到如此天人。

后知后觉,她才想起这道声音,“你、你是那日,喊.......”

她竟是认得她。

冯初颔首。

“你、为、为何.......”

“为何要救你?”冯初温柔地接过她的话,坐在她榻前,原本在嘴边的长篇大论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位阿婆给打断。

她顿了顿,用鲜卑粗话简单直接道:“我想借你之事弄.......崔充这个狗脚玩意儿,就是不晓得,你愿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讲点历史笑话:

慕容家复国大军有:

后燕(拥有三个名字的战神和早期诈骗受害者的太子)

南燕(敢打敢拼的典范:虽然版图山东省,但敢南下打东晋。)

西燕(从长安到长子,平均百公里消耗一个皇帝的奇迹)

北燕(后燕诈骗受害者的养子,顶着慕容家的壳子,顶壳者人恒顶之,最后北燕政权姓了冯。嗯,就是冯太后的冯。)

第20章 木兰

◎朱漆棍,黄沙荡,谁道女郎皆庸常?◎

“小娘子,殿下有信。”

临近上元,武川一连几日放晴,明窗映雪,炭炉里的柳条炭烧得通红,柏儿还时不时往里添上几根,新炭与铜炉相撞,如鸣佩环。

冯初身上披着圆领袍,腰杆笔直坐案前,闻言将手上的竹笔搁下,庄重肃穆的面上绽出浅笑,眼眸都亮了三分,接过拓跋聿送来的书信。

“殿下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太后宫中显然不同自己宫苑内自在,拓跋聿的书信显然是日日背着太后偷摸着在写,而后找了个机会一并送来。

否则照殿下而今送来的书信数目,怕是白道上的马儿都要跑没好几匹。

冯初将书信一张张细细读起,每看完一封便回上一封,不过半柱香时间,晾干的纸稿都铺满了桌案。

蜡泪阑珊,墨书缱绻。

而在她瞧不见的地方,还有另一双眸子透过帷帐的缝隙注视着她。

她和自己所见过的诸多勋贵大不相同,

慕容蓟的目光落在冯初笔直的腰杆和回信时,捏着竹笔骨节分明的手。

当她认出冯初之时,脑海里其实想过很多她为何要救自己的可能。

她女扮男装混迹军营,听过很多人说起过平城勋贵中奢靡的生活,又或是某个与自己八竿子打不上、真假难辨的人物成了哪位勋贵的禁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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