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盛虞岚的轻笑声飘散在风中。

老费叹气：“我一个老男人，其实也不是很想啰啰嗦嗦问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状况,但是你……”

“太难搞了啊——”

老费声音拉长,拉起手上的鱼竿。

鱼钩上的鱼饵被吃得精光,却不见鱼的影子。

他懊恼：“光顾着说话了,又把鱼吓跑了。”

说是这么说，他也没有责怪的意思，重新下了饵又开口说话：“年轻人熬夜不好，你还是早点去睡吧，大半夜找我一个鳏夫回忆往昔，不合适。”

盛虞岚差点没绷住：“叔……”

老费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明明大好的年纪，怎么像个老年人一样老是怀念过去，七老八十人家那是怀念青春时候还能跑能跳能吃八晚饭的自己，你是在怀念什么？”

盛虞岚小声嘀咕：“我觉得我的青春还挺美好的，怎么就不能怀念了。”

“那我很高兴你这样想。”老费笑出来，从旁边的箱子拿了杯子出来，给盛虞岚倒一杯微黄的水液。

“酒吗？”

“枸杞水。”

老费自己抿了一杯：“还是温的，甜甜的，不含糖，你试试，对身体很好的。”

“……”

不要说在场的盛虞岚，就是在后面的迟菲夏，都被老费的操作惊呆了。

“感谢你想得这么开，看来我没有给你的青春留下污点。”老费主动和盛虞岚有模有样碰杯，笑得檐角细纹一道一道浮起。

“毕竟我之前确实是想过，利用你对夏夏的感情，陪读也好，后续的工作也好，我都想着，将你绑死在夏夏身上……”

盛虞岚没动，隐在暗处的迟菲夏浑身一震。

她是知道老费支持盛虞岚读书一事，但没想到老费还有这个想法。

迟菲夏眨了眨眼，酸涩汹涌的情绪涌来，鼻头酸痛得耳廓发热，血气往上涌，连带耳朵都有了耳鸣。

她已经听不清楚那两人在说什么了。

按照老费这个说法，盛虞岚就是他给迟菲夏找的陪读，以后管理家业的助手。

而迟菲夏一直以为，盛虞岚和她一起留学，是出于朋友的陪伴。

她们两个在一起，性格正好互补。她有热情却容易冲动，盛虞岚冷静周到，能和她配合，给她兜底。

风中传来几个模糊的关键词，比如“夏夏”，“推荐信”，“历练继承”……

这些都是老费为女儿铺好的路。

牺牲盛虞岚。

啪嗒——

迟菲夏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而抓住了旁边的草根，这才没摔在地。

“有声音？”老费猛地站起，警觉地四处张望，“谁？”

顾不得手掌心火辣辣的痛感，迟菲夏东倒西歪逃离现场。

盛虞岚也跟着站起来，向迟菲夏这个方向略微走了两步，就被老费拦下。

“没事儿，叔。”

老费瞪她。

“估计就是什么小动物，”盛虞岚深深地往幽暗的密林里看，“走了吧应该。”

老费还是不放心，从工具箱里抽出一把棒球棍，在刚才迟菲夏的藏身处转了两圈，这才返回水边。

盛虞岚：“没人的，最多就是夏夏。”

老费笑：“她怎么起得来？从小到大就没睡不好过，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个盛虞岚深有体会，跟着点头。

说话间，鱼竿颤动，老费连忙抬杆捞鱼。

盛虞岚帮着他把鱼放到桶里：“这条还挺大的。”

“是挺大的，总算没白等，”钓到一条大鱼，老费心情甚好，连带也把刚才的奇异声响放在脑后，和盛虞岚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我过后也挺不好意思的，算计你一个小姑娘……”

还是个没父母庇护的小姑娘。

他不过是仗着近水楼台，借着一个长者的身份，利用一个小姑娘单纯的感情。

“这句话叔已经说过了，也和我道过歉，”盛虞岚语气平淡，“当时你也问过我的意思，给了我选择——路是我自己选的。”

那个时候同性婚姻法讨论得沸沸扬扬，可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通过，未来会如何。

站在父亲的角度，老费不想轻易给迟菲夏定性，也不想迟菲夏走上一条不被社会公众认可的路，虽然他想过，如果迟菲夏喜欢同性，哪怕同性婚姻法没有通过，他也会全力支持。

可是绝不是在迟菲夏还懵懵懂懂时，就对她暗示引导。

所以在发现盛虞岚怀揣对迟菲夏不一样的情感时，他私下里去找了盛虞岚。

还是不忍心打压孩子，再加上对盛虞岚的看好，老费给了盛虞岚另一条路：以朋友的身份陪在迟菲夏身边。

“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学业，”老费说，“我见不得孩子不能上学，只是这其中也掺杂了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