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陵往事(263)
高孝瓘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蒲扇,送来凉风习习,看着小无忧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像他亲生爹娘,也有一丝像子歆,毕竟继承了郑家优良的血统,估计长大之后也是个美男胚子。
只是……
高孝瓘趴在榻边,握住无忧肉乎乎软软的小手,“无忧……你不要怪爹……”
是因为害怕见不到他长大成人的样子,所以才想把自己毕生所学一股脑教给他吧。
这样的心思,直到许多年后,无忧也做了父亲才明白。
可是那个时候的他,是有些害怕甚至是怨恨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王的,凶狠、脾气暴躁、武功好,是他对父亲的唯一印象,童年绝大多数的温暖,来源于母亲。
就是这样一个脾气不好的人,却将为数不多的柔情全分给了母亲,无忧不止一次见过,她替母亲端茶递水,在母亲生病的时候喂水喂药,替母亲沐浴更衣……咳咳……好吧,这不是小孩子该看的。
母亲喜欢梅花,她便从漠北移植来上好的寒梅,春时细心呵护,到了冬季,一夜之间,兰陵王府寒梅怒放,一片香雪海。
母亲喜欢研读医书,只是眼睛不怎么好使了,原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便坐在油灯下,逐字逐句读给她听,有时候被油烟熏的狠了便揉揉眼睛。
他想求父王给他读个睡前故事听便被当头敲了一个爆栗,哭着跑出去了。
还有母亲种植的那些药草,比人都金贵,冬不能冻夏不能晒,高孝瓘便起早贪黑细心照料着,所以堂堂兰陵王在家就是个打杂的药农,而这家里地位最低的,可能就是他了。
又过完一个新年后,无忧已经两岁了,马步扎的稳稳当当,高孝瓘便开始教他打拳,一招一式下来小家伙学的有模有样,虽然力道还稍有不足,却也将招式记了个七七八八。
“看好了,这套白虹贯日为父只演示一次”
这是无忧第一次看高孝瓘舞剑,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小小的人儿眼中满是向往。
“夫人,王爷又在教小王爷练剑呢”小五扶着郑子歆从廊下经过,站定了。
取了遮眼的白布后,眼前也是朦朦胧胧的,但好歹比起从前眼前一片漆黑要强的多,郑子歆只能瞧见两个模糊的影子,倒也心满意足了。
“随她去吧,反正也闲不住”
“可怜的小王爷”小五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父王好帅!!!”年幼的孩子尚未读懂这剑法中的杀意,只会拍手叫好,高孝瓘笑了一下,收剑入鞘,内力收纳于海的时候丹田又是一阵刺痛,她险些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勉强扶着剑站直了。
“父王!”小无忧敏锐过人,惊叫了一声,扑上来抱住她的腿。
“小兔崽子,喊什么喊”高孝瓘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回眸看了一眼回廊上的人儿并未过来,这才放下心来。
“去,把父王刚刚教你的再练一遍”
“喔……”小无忧垂头丧气地放开她,乖乖拿起木剑,一招一式,认真演练开来。
高孝瓘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神色凝了一下,将右手握拳藏在了身后。
每年夏天举家都会前往豫章避暑,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无忧坐在车厢里摇头晃脑地背着医书,到了豫章君迁子姑姑总要检查他用不用功,是而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郑子歆看的好笑:“怎么,你害怕君迁子师傅?”
无忧吐了吐舌头:“上回扎错了穴位,被打手心好疼”
这是无忧来到人世的第五个年头了,个头拔高了不少,脑袋灵光,读书练武都还算刻苦,是以郑子歆还算满意,吩咐小五拿云片糕给他吃。
“歇歇吧,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是,娘亲也吃!”无忧心花怒放,一轱辘滚进她怀里撒着娇,云片糕撒的满身都是。
“小兔崽子,坐旁边吃去”高孝瓘掀开车帘,一只手把人拎了起来提溜到旁边,自己挨着郑子歆坐了下来。
“歆儿,还有半日的车程就到了,你累不累,要不前面的树林休息会儿?”
“爹!”无忧不服,坐起身来,凭什么不让自己挨着娘亲坐,自己却贴的那么近!
又被人一巴掌按了回去,只好委屈巴巴地投入了小五姑姑的怀抱里。
郑子歆还未开口,马车猛地一震,无忧手里的云片糕掉落在了地上,小五掀开车帘:“怎……”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是一帮张牙舞爪的山匪。
高孝瓘压根没放在心上。
“小五,你去吧”
“是”小五拔出长刀,跳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