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32)
她是在一个雨夜接到应朗电话的,半夜急促如夺命般的铃声锲而不舍的响着,她接通应朗的电话,匆忙起身出门在漫天黑雾里寻她,看见应朗时,她难以确认那到底是不是应朗。
那个身子骨单薄如纸片,在小巷里站着,抬头淋雨的人。
究竟是不是应朗?她是在走近后才确认的,那人就是应朗,应朗似乎对她的到来无知亦无觉。
应朗有一身骄傲的骨头,依然如往常般笔直地站立,唇色苍白,牙齿死死撕咬着下嘴唇,咬出了血,便如同一抹红胭脂点在唇珠,红白相间如同染了血的白玫瑰。
惊心动魄的美。
她却无暇细看,举着伞走到应朗面前将人圈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应朗终于辨得来人,声音如同破旧的老风箱般低沉嘶哑。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应朗唤她其他称呼。
“阿酒。”
她了然,抬手轻轻用左手抱住了应朗,她听见应朗乱七八糟的话。
“她不要我了。”
“我又被抛弃了。”
应朗并没有回抱她,只是将自己的额头重重抵在她肩头,硌的她骨头疼。
再疼也不会有应朗疼。
直到她的肩头被洇湿,她才发现,原来应朗在哭,抬头看落雨不过是为了遮挡自己的脆弱,现在这一点脆弱也完全暴露在她面前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应朗,只能一下又一下摸应朗的头发,此刻的应朗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固执的自己舔舐伤口,好不容易愿意同她倾诉,她不敢过激,只敢试探着安抚。
那日过后,应朗又变成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知道这一切是因那个女孩而起,但不知道起因她也不敢贸然行动,她只能安慰自己,不过从头再来过,还有机会的。
她以为,还有机会的,不过是她以为。
应朗的病之后再无好转,却也没有变的更糟糕,她不知道是好是坏。
直到,高三毕业,那一件差一点毁了应朗一辈子的事发生。
在出事后,她想要联系应朗,应朗却斩断了和她的所有联系,她发现,她找不到应朗了,再之后,半年过去,应朗主动联系了她,和她解释了前因后果,她理解、也体谅应朗,似乎出国一趟,应朗的病情又变好了些,在她面前,过去那骄傲的影子被找回来了些。
再到现在,过去了七年,她再次听到了一声。
暌违已久的:阿酒。
上一次应朗唤她阿酒时,应朗狼狈不堪,这一次应朗唤她阿酒时,应朗风光体面。
不变的是什么,不变的是,无论哪一次,应朗都陷到了糟糕至极的处境。
逃不掉吗?她和应朗努力了那么久,多么不公平啊,讽刺又可笑,老天爷总是不想分应朗任何一点善意。
桑酒沉默的太久了,眼睛望向应朗,在看现在的应朗,又似乎在找过去的应朗。
其实还会有这么一天,应朗早就料到了,迟早会到的,早晚罢了,她以前一直这么觉得,现在也是,不过生命因为许之瑾又燃起了熊熊烈火,她想认认真真的活下去了,哪怕再挣扎一次,哪怕再赌一次,她也想,能够做一个正常人,做一个健康的人,去拿一份爱许之瑾的资格。
桑酒回了神,掌间的诊断书掉落到地面。
应朗低头,视线受到遮挡,只看得见“医生建议”那一栏被填上了潦潦一行字。
医生建议:心脏有轻微衰竭症状,建议早日进行换心手术,否则一年后心衰易有生命威胁。
第16章 阴雨天
应朗弯腰将诊断书捡了起来,眼神专注地扫过一行行字,随后整齐地叠好,放回桌面上,动作认真,却有着与己无关的淡然,桑酒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样子,心情倒也没有往日那般沉重,只是起身拍了拍应朗的肩。
“走了,出去吧。”
应朗起身,整了整衣服,动作却在看见窗外天色时顿住,她喊停了桑酒的脚步。
“桑姐。”
“天阴了,快下雨了。”
桑酒闻言回头,眼神也飘向窗外。
“你的腿…”应朗也没掩盖,直接干脆地承认。
“是,还没好,所以劳烦你给我开两瓶止痛药。”
桑酒只得又折回,进了里间的药品室,拿了两瓶药出来,置于桌面上推给了应朗,应朗接过药,放入随身携带的小包里,起身同桑酒一起出门。
阳生在楼下等的也不急,看到两人下楼,上前去隔开应朗和桑酒,顺势搂住了桑酒,下巴向门口方向一点,对应朗道。
“那里有伞,你带一把走吧。”
应朗瞥了瞥阳生放桑酒腰上的手,好笑她乱吃飞醋,倒也没客气,没推辞,来到伞架抽出了一把黑色雨伞,想了想,停步,先拿出手机给许之瑾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