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126)

作者:临少焉

我自然不厌其烦一一回道:“言重言重,虽是刀伤,但全无性命之忧。”

哪知,她们又像是等着这句似的,异口同声道:“多亏郡主殿下救得及时哪!”

然后,便从我的伤势撇开去,滔滔不绝讲起汋萱的英勇之举,言辞间满是赞颂,目光间闪烁钦佩,语调间激荡不已。

如此情真意切,连我也不免起疑:莫非那日救我的真是汋萱?于是我开口道:“那日只有郡主入湖吗?”她们答:“那倒不是,公主殿下与郡主殿下齐齐入湖救人,哎!郡主殿下真是救人心切哪,竟连公主殿下一个武将也比了下去,我想,定是郡主殿下心甚惭之、愧之,才由心底涌现奇力罢!”

我干干笑过,心忖公主真是用心良苦,不光绝我的念想,还绝了百官的利嘴。汋萱一过一功,功过相抵,百官也就不会太过为难了。

从她们口中,我还知汋萱还自呈了一封罪折,上面说,经此往后,永不再蓄男宠。更引得百官点头称颂。所谓男宠,或许是她消沉麻醉,又或许本就是她掩人耳目之举,如今正可趁此事,全丢开了。

海棠花再也不愿默默醉卧于墙角,她意欲盛放。

总之,这几日我府上来客乃是络绎不绝,我家大堂俨然成了夸夸大会。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心思莫名的来客后,我不禁怀念起躺在郡主府时无所事事的平淡时光。

不过也有好事,我大姑听闻我中刀,大手一挥又批了我一个月的假,感人哪!世上果然只有姑母最好。

又过了些时日,我的事渐渐过了风头,府上又恢复了门可罗雀的令人怀念的景象,我躺卧在家,只觉无事一身轻。但似乎,该说一向如此,成人之后,过度的清闲总会让人隐隐不安。

我从文杏阁搬出几箱书,一本一本地翻过去,抵消一些难以言状的心绪。只是在闲翻书页时,或是窗外几声空肃的洞箫,或是书上几个熟悉的字眼,我每每被打断,继而陷入另一番心境里。

之前人来客往的,我的心是浮着的,随波而逐,现在闲了,慢了下来,我的心又沉静了,于是便回味过来,自己似乎是失了一次恋。

自然,由严格一些的人来看,相恋才有所谓失恋,我这样的只能叫白日梦破。虽然我仍暗暗自诩自己仍是与她最亲近的人,毕竟从小长大的情分,连汋萱与她也还少了一截,且我以为那一截对她对我都是顶重要的一截。

可,亲近终归只是亲近,与喜欢不同。原先她待我特别,是因亲近,如今她待我特别,是因不爱。

小时或能不分彼此地亲密,但到了这个年纪,莫说叫别人误会,我自己就先醉得不轻,而她现在无非是替我解酒,叫我清醒罢了。

我一边愤愤于彼此这样相熟相知,却还拒我于门外,难道我就这样不可爱么?!又一边戚戚于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一个破医官不入她眼岂非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总之怅然自失,将本该快活似神仙的初夏闲日过得秋风萧瑟天气凉。

某天,我又在窗边不觉泪下,眼望着书页上一滴豆大的泪飞速洇开,我深觉如此下去恐怕自己也将同那两行字一般,被冲毁得模糊不清,不识自我了。

我将书“啪”地一合,猛地坐起,决意从这个历来意象匪浅,尤受思妇喜爱的窗前离开,该去到一个更开阔、更俗气、更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去,譬如说牛来大街。

在京城,牛来大街这样一个名实在算不上好听,甚至有官员担忧这样一个名有损京城的气度,而提议改名的。但终归,这个俗名还是留了下来。

牛来大街之所以叫牛来大街,是因早先此街来往的都是从城外赶集来的乡农,她们赶着牛,牛上一箩筐的菜蔬、稻谷,壮牛气昂昂地抬步,哞哞声此起彼伏,伴着霞光传向京城各处,此街当是全京城最先迎来清晨朝气的街。

现在虽因城门口颁令限制牛羊等畜,菜蔬瓜果都从江边运来,牛来大街已牛声不再,但也沿袭了之前的风气,吵吵嚷嚷,叫卖声不断,汤饼小食店尤多。

我如今正应该喝一碗大油肉汤,大嚼数张锅盖大的油饼,畅畅快快吃一顿,将这些微末细琐、缥缈如烟的心绪一气儿压实在心底,再也兴浪不起来。

打定了主意,我便夺门而出。本想健步如飞走去牛来大街,但一想,痛快大步是好,但万一引出伤来还是不妙,遂退了一步叫人备轿。丫鬟问我去哪,我豪气充斥在心,嚎了声“牛来大街”,中气十足,丫鬟显然有些惊到,结巴道:“牛牛……大人走好,小心身体。”

我在院中等轿子的间隙中,忽然想到汋萱。汋萱当年日夜泡在桐江边上,莫非也是心中苦闷,难以言说?我又苦笑着吁了口气,我与汋萱实在是太不相同的两个人。就从这排忧解愁的方式上,她去的是纱帐飘飘仙乐袅袅的歌馆舞坊,而我这会儿只想大吃大喝,做一个原始人,或是一头奔放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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