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86)
我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结巴道:“不……不谢。”
我刚要再张口说,她二人已双双退席,瞬间没了人影。我本想说不如一会儿同去街上游玩。但观此二人神情,仿佛更有十万火急的事,我便作罢。
出了医馆,我闲步于人来人往的大街。今日大街两侧皆摆着箩覃,上面铺着各色小豆,行人一步一停地撮豆子吃,哪家的好吃,便呼朋唤友地叫一群人来尝。
我沿着大街一直走,心情十分欢畅。今年的佛节似比往年更热闹,姑娘的衣衫也比往年更鲜亮多彩。约莫是公主打了胜仗的缘故。从前打仗时,虽也有故意扮得喜庆隆重的,但大伙的面容远没有今日这样明朗无忧。
我走着走着,来到了最繁华的桐江边上。
这儿一向是纨绔子喧哗之地,节日更不必说。莫说聚在这儿的人比方才更风流貌美,就说这箩箪也比旁的要花里胡哨,有用芍药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内里却只一小茶碗豆子的;也有用丝线做一面大刺绣,将豆子如珠般镶在上头中看不中吃的;也有将豆子摆成大字,让行人吃去几颗或是添上几颗变成另一个字的,凡此种种,不可尽数。
我在百豆缭乱中看得晕头转向,抽身出来歇口气,忽瞥见一处低调无华的小摊,朴素的箩箪,朴素的摊主。我上前道:“你家倒很与众不同。”
那摊主道:“我家老板一直是奇葩。”
原来是店里伙计,如此直言不讳,颇有趣。我笑道:“那我尝尝你家的豆。”遂低头向箩中一望,一愣,惊叫一声后我猛地抽回手,哆嗦道:“这这这这这里面什么东西!”
只见箩中趴着一条绿色的节状大虫,足有半人多高,旁又堆着几个又圆又黑的东西。
那丫头冷淡道:“客官别慌,是豆子。就是大了些。”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我愕然道:“哪有这么大的豆子?旁边绿的又是什么?!”
“绿的是豆荚,剥开来就是黑的豆子。毛豆吃过罢?毛豆的巨型版。”说着,她捞起那条“大虫”,划了个口,冲我努努嘴。
我凑近瞧了瞧,果然里面是黑色的。既然是豆子,我便大胆起来,上手摸了摸黑色豆子,十分坚硬,透着光,有点像玛瑙。我觉着有趣,便问:“这叫什么豆?”
那丫头道:“平安豆。南国才有。”
南国……那是比婺国更南的地方,我并未去过,只在书中读过。据说那里四季皆夏,十分炎热,人也长得黑。我忽有所感,再瞧这丫头的脸似也有一些熟悉,便道:“你可是万琼舫的伙计?”
正说完,边上不远便传来一声清朗的女音,“白姑娘,竟然是你,久见了!”
我侧首看去,正是六娘。
第四十一章
六娘大喜过望地朝我快步走来,一把抓起我的手,叠在手心拍了拍道:“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我原过来看看她,想不到碰上白姑娘,真是巧,我这丫头没有得罪的地方罢?”
我悄悄抽了手,笑道:“怎会,我正请教她豆子的事呢。”
那丫头不满道:“老板,你老看扁我。”
六娘瞪她一眼道:“那谁叫你做事不妥帖,上次还泼白姑娘一身茶,叫我如何放心?”又面向我笑道:“不用问她,只管问我,白姑娘,咱们进去说,我有一个多月未见你来了。”
说罢,又将我抽了一半的手重抓回去,拉着我往江上去。走前仍吩咐道:“丫头,要笑一笑,不要绷着脸,看你把人都吓走。”
我由她拉着,心想,倒不是这丫头,是你那一筐叫人看不明白的豆子,才真吓人。
丫头气恼哄哄道:“你走了我就会笑了!”
我听了差点笑出来,忙咬住嘴憋住。六娘似习惯如此了,并不理她,只管拉我上船。
“这个豆子呀是我从南边带来的,原本想雕了形摆在店里,可巧遇上佛节,少不得拿它出来,此豆原也是供佛辟邪的,也算应景。”
应景是应景,可都叫豆,人家的豆是吃了结缘,你家的豆吃是吃不成了……我想起方才那豆摸着光滑冰润,就当是摸了结缘罢。
我笑答:“六娘今日替我开了眼。从不知世上还能结出这样的豆。”
“我也是见它新鲜才不远万里地运了来。白姑娘要是想看稀罕物,多多来万琼舫找我。”
我们二人说着便离舟上了画舫。今日舫上比前次来更热闹,想来这一个月间万琼舫的名声是越传越大了。我扫了一圈,竟在一个角落处瞄到方才从医馆急急而去的两人。她二人对面而坐,正笑着喝酒。与医馆时闷坐不语的境况迥然不同。
原来不是生性/冷淡,是对我敬而远之,我在心中微叹,看来这医馆是得多来来,竟没叫她们看出我是个最和善最体恤下属的人。